如果以人间礼节来做类比，从奥林匹斯山的山腰往山顶前行这一路，大约等同于客人从门房进入宅院深处；至于最后是登堂还是入室，就得看主人安排。</p>
不过，以执笔人和宙斯的关系，想来不会有“入室”的机会，但“登堂”的待遇必不可少。</p>
待遇代表了态度；换做人间规矩铺不铺红地毯，放不放礼炮，以及安排什么样的人接待会面，那都是态度。</p>
宙斯的态度倒还行，第一时间就与执笔人见了面。只不过神殿里始终只有他们两个，冷冷清清，并没有想象中众神常聚奥林匹斯的盛况。</p>
这种现成的机会，执笔人自然不会放过；“好冷清的奥林匹斯山，看来阿瑞斯反叛的后果影响深远。”</p>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说一句废话的吗？”宙斯阴沉着脸反问。</p>
“废话还可以有第二句，比如，冥王哈迪斯的伤还没好吗？或者第三句，阿瑞斯醒过来没有？”</p>
只要话题选得好，一句把人气到饱！更别说林祐连着说了三句，专捅宙斯的肺管子。</p>
宙斯把阿瑞斯反叛视作一个反制万神殿的机会，结果反叛规模和后果明显超出了神王陛下的预料。三巨头之一的冥王险遭不治；阿瑞斯逃跑后被一个支系神蒙骗而失去大半神格，更是丢尽了真神的脸。</p>
这些事儿如今在神界传得沸沸扬扬，不知多少神明在看奥林匹斯的笑话。</p>
神殿里开始闪耀电光，那是神王陛下情绪外放所引发的自然反应。一道道电弧忽隐忽现，而且似乎有点以执笔人为中心不断靠拢的趋势。</p>
林祐视若无睹，话锋一转：“话说，我刚才看到了山脚下那些‘人类’的居住地，城市、村庄，还有橄榄园什么的。神界也居住着凡人吗？”</p>
“你来奥林匹斯，真就是为了说废话或者问些无关紧要问题的吗？”宙斯显然很缺乏耐心，与祂在神话故事里展现的性格差不多。</p>
“这是必要的寒暄。在人类的交往中，它被当做一种有效的气氛润滑剂。而且，一上来就急哄哄地直入正题，在谈判中会被对手视为弱点。有求于人才会表现得急切，求人者总是更被动的一方。”</p>
宙斯冷哼一声：“我对这些人类的把戏不感兴趣，你大可以直入正题。”</p>
林祐眼珠子一转，唇角勾起莫名笑意：“所以，实际情况是，这次谈判你比我更急切？”</p>
神殿里的电光愈发刺眼，执笔人身边闪耀的电弧也愈发密集。</p>
“这里当然有凡人生存；奥林匹斯神话本就是神明与人类共同演绎的故事，如此广袤的神话世界，没有凡人生活才更让人奇怪吧？”宙斯的声音依然冰冷，却顺着执笔人话头开始了所谓的“寒暄”。</p>
“可为什么我又听说，那些凡人已经不能算活人了？”林祐又问。</p>
“因为大世界计划。”宙斯像是个毫无感情的问答机器，“生活在神界的‘凡人’，和生活在大世界的凡人已经截然不同；他们更像是一种灵体生命，遵循着奥林匹斯神界特有的生、老、病、死和轮回转世规则。”</p>
“原来如此。”林祐做恍然大悟状，“你瞧，说两句题外话，气氛不就缓和下来了？寒暄的好处就在这儿。”</p>
几乎铺满整个神殿的电弧可以印证执笔人的话。</p>
“我知道阿瑞斯的神格在你手上，干脆点说吧，你想要什么？”</p>
宙斯的话让林祐脸上平添更多笑意；他一开始的话并非信口开河，奥林匹斯神王陛下在这次谈判中的的确确有求于人。</p>
“先打个预防针，免得你事后骂人；这次我想要的东西很多，如果你给不起，就干脆点放弃交易。”</p>
“说吧！”宙斯的耐心早就被消耗殆尽，最后两个字都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p>
“首先很抱歉的一点，我手上的神格被消耗了一部份，已经不完整了。”林祐老神在在，一点看不出“抱歉”的诚意，“少掉的那部分你永远不能追讨，就当做……嗯……保管费或者找寻失物的成本。”</p>
宙斯面露怒色：“那是真神的神格，力量的本源，神性的依托。”</p>
“我知道，我知道！”林祐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知道真神神格是多么宝贵的东西，不然又怎么会要求你永远不得追讨呢？”</p>
这副理直气壮来抢劫奥林匹斯神系的做派，让神王陛下怒发冲天。神殿里密集的电弧已经不再收敛，如万千飞舞的银蛇，要将林祐分而噬之。</p>
林祐一动不动，甚至饶有兴致地观察电弧的长度、持续时间以判断强度，似乎有意等着这些电弧靠近自己。</p>
雷电是宙斯最习惯使用的武器，纵观奥林匹斯神话，宙斯只需使用雷电就足以解决掉祂所遭遇的绝大部分对手。</p>
相比北欧神系雷神托尔的雷电，宙斯手中的雷电威力更胜三分；林祐很像亲身见识一番，好准确评估自己的战斗力。</p>
只可惜，人家神王陛下没给他机会；漫天的电光凑到一个极近距离后就停滞不前，站在电光正中央的林祐误以为自己在玩COSPLAY，模仿那位坐在高压电弧下看书的尼古拉斯·特斯拉。</p>
“阿瑞斯的神格，还剩下多少？”宙斯的语气听起来依旧威严，却骗不过知晓内情的执笔人；林祐从中隐约听到了几分软化的迹象。</p>
奥林匹斯的神王陛下似乎准备退让了？</p>
“你看看就知道了。”林祐从次元空间里掏出了一个死气沉沉的神格；从外形上看，它就像个肢体严重残缺不全的人，而且也没有了过去那种混合着神圣与血腥、耀眼夺目的金红光芒，反而由里到外散发着浓郁的毒气、死气。</p>
显而易见，来之前这个残缺神格就被注满了“弑神之毒”；如果谈判不成，或者奥林匹斯神系企图硬抢，执笔人有充分的余力将神格毁掉，至少也能造成难以恢复的损伤。</p>
真神不死，也不能死。</p>
从某种程度来说，虚幻维度的神明都来自人类的概念，都属于概念神；真要损失掉一个真神，就等于破坏掉一个神系在概念上的“完整性”；连带着神系所属的“神界”也会遭遇严重破坏。</p>
宙斯可以容忍主神重伤沉睡，甚至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可以捏着鼻子承认某些主神神格被吞噬，神职被替换；但祂万万不会容忍主神神格遭受根本性损伤。</p>
林祐装模作样地比划了一番之后说：“相较整个神格来说，失去了不到五分之一，好像并不多？”</p>
“那五分之一是经你的手被送给了阿瑞斯的孙女，那个亚马逊公主？”宙斯反问。</p>
“你果然早就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