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就是贞洁更重要的东西。”
——什么叫主母气度啊!
饭沼勋安静地听她说话。
“栗子之所以能怼天怼地,在宫内地位超然,是因为她谁也不欠,也完不和谁有利益关系,天皇可以对她完放心。倘若我去求她,她固然乐意帮我这个姐姐,但她毕竟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女官……”
花城杏子狭长的凤眸里,眸光黯淡了一瞬。
饭沼勋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想要帮我,她就只能去求有实权的人,以她在宫里的地位,自然会有人乐意帮忙。可这样一来,她就相当于和外界有了利益关系。她欠了人情,当要还的时候,拿什么还呢?她只能又一次用天皇给的面子去找另一个人,再找下一个还这一个的人情。如此反复下去,她在宫内超然的地位必然无法再保持,而她也会从受人仰慕的文学女官,逐渐沦为不得不依靠有实权的人才能活下去的交际花……”
听她说完,饭沼勋默默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啊。
现在的栗子阿姨,和外界没有利益关系,对天皇来说就是值得信赖的。
可一旦和外界有了联系,在天皇眼里,她的底子就不干净了,随时会被踢走。
“所以……”
花城杏子慢慢地,把目光转回窗外。
遥远的高楼上空,还淡淡地残留着晚霞的余晖,透过车窗看见的景物轮廓已经黯然失色了。
“哪怕我失去贞洁都好,我也不愿让小妹为了我而失去她赖以存活的东西……”
她的嗓音优美无比,而又近乎悲戚,久久地在车厢里回荡。
“况且我又不会输!”
老阿姨最后又嘴硬一句。
饭沼勋有种被她电到的感觉。
特别是当对向车道的车灯,从黄昏雾霭的朦胧暗流中穿透过来,映照在她脸上的时候。
那种超脱凡俗的透明幻像,带来无法形容的美感,使得他的心都几乎为之颤动。
川端康成在《雪国》一书中,用“女子给人的印象洁净得出奇,甚至令人想到她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是干净的”这样一句话来描写艺伎驹子身上的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美丽。
此时此刻,饭沼勋内心骚动,情不自禁地说道:“杏子阿姨,您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是干净的吧!”
“大概?大什么概?你说什么傻话?”
花城杏子转头瞪他一眼,像是面对回答问题出现错误的学生的严厉女教师那样呵斥道:“阿姨的脚趾弯你又不是没玩过,那里难道不是像被舔过一样干干净净的吗?”
“……”
饭沼勋的脸,黑臭黑臭的。
要是和栗子阿姨说这话,她肯定会脸向左右两边微微地摇一阵,脸颊泛起一抹红晕,撒娇一样骂他:“这不是真心话吧,东京人净爱撒谎,讨厌!”
对,东京人净爱撒谎,这话也是川端康成说的。
可惜啊,杏子阿姨被社会毒打了那么多年,身上的文艺细胞早就死透透了。
“那是夸你呢……”
饭沼勋无奈地笑了起来。
花城杏子莫得感情地说道:“我不需要夸!”
“好好好,你厉害!”饭沼勋笑着恭维一句,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照亲人比贞洁重要的说法来看,我也算是您的亲人咯?”
“……”
花城杏子漠然地面朝窗外。
眺望着东京天际线上的晚霞,夫人俏丽的脸颊悄悄红了。
算是把他当成比贞洁更重要的人了吧,毕竟……她身上所谓的贞洁,除了最后那层玩意,别的几乎都被这小鬼拿走了,哪还有脸再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