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估计难有消停日子。”
“一直拖着,难道就会有消停日子了吗?要我说,早就该这么快刀斩乱麻。”
“听说三千市里的商户最近也关了一半。”
有跑了的,有被抓的,还有被同伙灭口的。雪海山庄自不必说,还有与雪海山庄关系密切的邱府,与邱府关系密切的欧府,当日欢宴中那做东少女的家里也没被漏下,这么顺着线一嘟噜拎起来,三千市中的商铺别说关一半,就算关个八成,也称不上是奇事。
而在这场行动中,彭循与宋问都是功不可没。凤怀月找了一圈没见着人,便问他们两个去了何处。彭流回答:“出息大了,都正在为姑娘愁眉苦脸。”
凤怀月耳朵竖起来,这种好事情,怎么能不告诉我?快说说。
结果听了半天,两位少侠并不是自己想的那种为情所困。彭循的愁眉苦脸,是因为即便他已经将雪海山庄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红翡,每每想起那未被及时救下的干尸少女,心里总不是滋味得很。而宋问的愁眉苦脸,是因为邱莲,他被舅舅强行安排照顾小姑娘,这原也没什么,但问题是邱莲并不需要被照顾,只想见她自己的弟弟。
凤怀月:“……”
对不住,真忘了。
两人一回彭府就被兜进了《白毛图》,后来又顾着炼制小白,完忘了在司危的结界中,还关着那名鹌鹑一样的怯懦少年。他问:“怎么不差人进来说一声?”
宋问心里苦,他确实想过进《白毛图》,结果反被舅舅怀疑动机不单纯,以为这倒霉大外甥还在觊觎美人,于是怒骂一顿,当场赶走。
凤怀月:“这就放,这就放。”
他找来司危,让赶紧把少年放出来。结界消散,邱环立刻“哇”一口吐出鲜血,脸朝下趴在地上,明显被憋得不轻。宋问倒吸一口冷气,扛着人就往医馆跑,凤怀月也震惊道:“怎么关一关都会吐血?”
“天生体弱,修为低微。”司危道,“与他姐姐相比,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所以邱莲才那般疼他。”凤怀月道,“只是不知道他这病歪歪的身体,往后能不能扛住家破人亡的惨剧。”
“扛得住扛不住,都是他的命。”司危对别人家事并无兴趣,他握住凤怀月的手腕一试,道,“自己都病歪歪的,倒是关心起旁人来。”
凤怀月道:“我这叫债多不愁。”
脑子有毒,魂魄不,灵骨还是临时找来的青竹,一个比一个严重,而且都是一时半刻治不好的毛病,要是天天伤春悲秋唏嘘这个,那我还如何能逍遥快活?倒不如看开一点,该吃吃,该睡睡,船到桥头自然直。
至于为什么“自然”就会直,凤怀月心知肚明,那当然是因为有司危,毕竟先前自己独身一人来鲁班城时,日子过得就远不如现在洒脱,至少会拿起算盘仔细打一打,看什么时候才能攒够买药钱。
“在想什么?”司危拍他的脑袋。
“没什么。”凤怀月低头躲开,并且在第二天时,专门抽空去了趟阿金家。
院中依旧坐着一群粉雕玉琢的小孩,凤怀月看了一圈,觉得还是女儿好。阿金从屋里跑出来,见到他,也是高兴万分,赶忙关上院门,又从屋中找出最好的茶,张罗着让媳妇去做饭。
“不必忙了!”凤怀月拉住他,“我来,是有事相求。”
“仙师哪里用得着‘求’,只管吩咐。”阿金连连摆手,“我这新找的好营生,还是托了清江仙主的福。”
“我想买一块盖尤山的马皮,最好的那种。”凤怀月往他手里塞了个钱袋,“但我只有十万出头的玉币,能买到吗?”
“能,能,十万玉币买马皮,哪里有买不到的。”阿金满口答应,“我有个朋友,就是做皮料生意的,盖尤山最好的马皮,也不过两万玉币一张。”
凤怀月一呆:“不是二十万吗?”
阿金比他更呆:“怎么可能?两万玉币已经贵得很离谱了,最早的时候,只要几百金。”
凤怀月无语万分:“……你说他怎么又骗我?”幸亏没亲。
阿金没听明白,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骗仙师你?骗什么了?
凤怀月觉得这件事它不是很好说,就只“咳咳”敷衍过去,好在阿金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他办事麻利,当下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就带回了十几张马皮让凤怀月挑。
“城中最近人人都在疯传,说几位仙主要出海,还有修真界诸多世家,也要派出弟子参与围剿阴海都的行动。”阿金问,“是真的吗?”
“不好说,我还没有来得及细问。”凤怀月抽出一张马皮,“就这张吧,我要做一副手套,还得找个好裁缝。”
阿金笑道:“哪里用找,我媳妇就是裁缝,仙师可别看不上她,手艺不比仙工坊里的老师傅差,是要替自己做手套吗?”
凤怀月从袖中掏出来一只大手套:“就按这个尺寸!”
……
彭府。
宋问刚一推门,就见大美人正迎面走来,皎皎飘飘,于是当场又要提笔写诗,结果凤怀月并不想听,问他道:“邱家姐弟如何了?”
“邱环的内伤不算轻。”宋问道,“不过经过医馆大夫的诊治,眼下已经见好,昏昏沉沉睡着,暂时由他的姐姐照顾,对了,邱莲还同我说,她想去看看狱中的欧珏。”
“那她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算计与薄情。”凤怀月坐在石凳上,宋问立刻又扛着石墩子挪过来,坚决不放过任何一次贴近的机会。凤怀月脑瓜子嗡嗡响,深刻反思,当年的自己为何要跑去参加那场百日宴,不参加,不就什么事都没有?
他提议,不如你再发展一点别的爱好。
宋问不肯,在他看来,美人就是世间一等一的好。
凤怀月强烈拒绝:“不不不,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况且我自己的烂摊子都还没有收拾完,与你当真不合适。”
他这边焦头烂额地将大外甥轰走,转身就见司危正似笑非笑,靠在树下看着自己,于是问他:“你刚刚去哪儿了?”
司危伸手一指,那是两位老仙尊的住处。他一大中午就被叫过去,盘问半天,无非又是些“为何会受重伤”的陈芝麻烂谷子,直听得满心不耐烦,差点当场睡过去,好不容易才脱身。
“你这样,的确不好去阴海都。”凤怀月将手帕拍到他怀中,“擦擦吧,满头虚汗。”
司危可以接受自己满头汗,但不可以接受自己满头虚汗,因为男人必不能虚。
凤怀月道:“没事,你可以适当地虚一下,反正现在也用不到。”
司危下巴架在他肩头:“说不定重温旧梦一下,你就能想起前尘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