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五年(2 / 2)

兰缪尔:“只要把这个法则弄懂,后面都简单了!”

昏耀:"你一个月前也是这么说的,两个月前也是这么说的!"

白袍人类十分无措。他一只手里捏着笔,另一只手拿着写

满演算规则的羊皮卷,再瞧瞧空荡荡的宫殿,一阵挫败。

其实最开始,兰缪尔的学徒并不仅仅是魔王一个。

他心想教一个也是教,教多个也是教,于是热心地叫上了作为王庭继承者的少王天珀,掌管知识的老祭司塔达,以及塔达精心推选的四位弟子。

现在,也都跑没影儿了。

兰缪尔很悲伤。难道他讲课真的那么烂吗…

不过仔细想想,这其实很正常。

兰缪尔作为神子,自幼在长老的指点下修习这些知识,后来又专门钻研过一段时间,这才能在年纪轻轻就在法阵学的造诣上登堂入室。

魔族的文化水平本来就堪忧,且只修魔息不修法力,要从头开始学一门人类的法术学问,实在比登天还难!

兰缪尔无可奈何:“吾王,或许……迦索结界的事情,还是让我来吧?”

昏耀本来已经被法阵学抽干了精力,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听到这句话,他又猛地坐直起来,怒目而视:等等,兰缪尔!你不会是故意折磨我,等我承认学不会了,再顺势打结界的主意——

兰缪尔:

魔王不甘心了,他盛气凌人地指着自己刚扔出去的羊皮卷:捡起来!兰缪尔乖巧地去捡起来了。

昏耀又指指自己身前:过来,继续教。

兰缪尔笑了:好的。

再次被法阵学狠狠鞭挞的时候,魔王意识恍惚,心想……自己不会是被反向激将了吧。

但至少,昏耀知道一件事。

谎言可以编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编出一个人的过往经历,但绝对编不出这样盘节错杂、逻辑环环相扣的学问。

这必须是千百年的智慧结晶传承下来而得。学得越深入,越能体会其中浩瀚的知识。

魔王于是硬着头皮又拿起笔,怀着隐秘的心思想:如果他真的能领悟了法阵学,是不是有一天,就能说服自己,也说服其他魔族——兰缪尔声称愿意为魔族打开结界,是真心的?

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

他真的被兰缪尔推着,半哄半骗、软硬兼施地,在闲暇之余把法阵学给学了下去。

至于其中到底有多少是为了打开结界的希望,又有多少是为了证明兰缪尔的“清白”,他也分不清了。

那时昏耀并不着急。

那时他觉得时间还很长。

王庭在变好,他们的关系也在变好,而他和兰缪尔都还年轻。无论是修习法阵学,还是破开迦索的结界,还是对人类交付部的信任,都可以谨慎一些,不必急于一时。

昏耀并没有想到,仅仅两年之后,他已经能够在兰缪尔的指导下,将结界撼动薄薄的一层。阳光洒在结界崖上,花草冒出了头。

也同样是两年后,兰缪尔会苍白消瘦地倚在他怀里,静静握着他的手臂,说——

“吾王要早做决断,我的时间不多了。”

黑暗中,血迹沾在发抖的手指上,汇聚成艳红的一两滴从指缝间往下掉。

兰缪尔缓缓拿起帕子,先草草擦了一下指尖,然后再掩住口,将嘴里残余的血吐出来。

令人室息的夜色像海水那样灌满了木屋。昏耀从后面抱着他,轻轻地给他抚着背,将下颌很轻地贴在他的头上。

兰缪尔将手帕放在一边,拍拍昏耀,虚弱地笑:好了,没事了……睡觉。

自从搬到结界崖后,他的病情短暂地和缓了一些。但风平浪静的日子突然迎来了结束。

兰缪尔又开始出现症状,疼痛、咳血、晕眩,时而陷入昏迷……这一次,衰败的迹象更加明显。……兰缪尔。

魔王忽然沙哑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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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起修长的眉毛,用掌心擦去那点水迹:“我好像还从没见过您哭呢。”

夜色中,魔王的眼眶湿了。但他的表情还算镇定,说:“之前在王庭,我去找老塔达占卜过一次……占卜你的事情。

是什么结果?

魔王慢吞吞地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人类的眉心:直到下雪的时候,你还活得好好的。兰缪尔怅然道:但是,距离今年第一场雪……咳,应该也没有很久了。昏耀的笑容悲凉地消散了。

神子都是这样无情吗,他心想。就像其信奉的,永不真正降临,只冷眼旁观万物生灭的神明那样?

兰缪尔说:“请吾王早做决断吧。”

“睡吧。”昏耀低头亲了他一下,明天,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于是兰缪尔的心,在这具疲软的躯壳里轻快地悦动起来。

或许,那个最终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他的魔王即将宣判他的命运,为这漫长又转瞬而逝的七年,定下应有的结局。

他这样想着,安心地合上沉重的双眼,有些吃力地维系着每一口呼吸,胸腔也随之起伏。慢慢地,意识就像融化在水里的糖晶那样,一点点,一点点地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