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围杀了这么久,昏耀负伤不轻,单是肉眼可见的惨烈外伤就有好几处,万幸对魔族来说都不算致命。
更凶险的,反而是失血过多和魔息反噬的隐患,而这些却是没法一眼看出严重程度的。
“吾王不能再战斗了。”兰缪尔立刻下了判断,手一伸,“请您把刀给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魔王神色诡异,兰缪尔,你是个奴……
兰缪尔:“行了知道了,把刀给我。
昏耀:
啧,原来这家伙也有不耐烦的时候。
就这么一个走神的间隙,昏耀的手里已经空了。
兰缪尔丢下长剑——凡铁经受不住至纯魔息的炙烤,已经有些豁口——换了青铜弯刀握在手中,说:“吾王,您上我的马。”
这次昏耀倒没有硬撑,他的角马确实已经疲惫,他自己也实在快要耗竭。反正佩刀都交出去了,同乘又算什么?
魔王迅速骑上了奴隶的角马,坐在奴隶身后。
兰缪尔还不放心,拽着昏耀的手臂环在自己腰间,不安地皱眉:“您不会掉下去吧。”
昏耀嘴角
抽搐:“……我真是给你胆子了。”
冲出去的过程,其实要轻松得多。部落联军已经兵败如山倒,别说组织起有力的围攻,连敢于上前阻拦的士兵都几乎不再有。
风声带来胜利的曙光。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之后,昏耀盯着身前兰缪尔耳畔的银发,不禁有些恍惚。
……其实他一直知道兰缪尔很能打。也知道圣君的善良,从不代表着软弱和畏手畏脚。
这些年,在越来越多的魔族都逐渐把兰缪尔当成一个乖顺奴隶的时候,只有魔王本魔还对当年那个圣君念念不忘。
在昏耀眼里,兰缪尔就像一把甘心归鞘的剑。他一直在等待着,这把剑重新绽放出寒芒的那一
天。
无数个同床共枕的夜晚,他半是兴奋半是忌惮,幻想过那把出鞘之剑指向自己的样子。
但魔王从没预想过这样的情况。他想不到,兰缪尔的锋芒重现深渊的时刻,竟然是为了将他护在身后。
当年毁了他的仇人,如今却来救他。为他而来,为他染血。
兰缪尔……兰缪尔。
“吾王。”前面的人类忽然叫他。
昏耀的感官已经开始迟钝了,低垂着头,没有回应。兰缪尔猛地握住他的手腕晃了一下:“吾王!醒醒!”“再撑一会儿,千万别睡过去。我可能无法坚持到带您回营……”
兰缪尔的手指冷得像冰块,都快消耗到陷入半昏迷的魔王硬是一下子清醒了。
这人在说什么!?
昏耀下意识一抓,触碰到了温热而湿漉漉的布料。那是兰缪尔的衣袍。
“兰缪尔!?”
不妙的预感瞬间让他脊梁发麻,昏耀猛地将人类的脸掰过来,顿时差点呼吸都停了——
兰缪尔眼眸涣散,微微张着唇,大半张苍白的下颌部染红。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吐血,雪白的衣袍前襟已经被浸透了大半。
……——!!
昏耀眼前一黑,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一下,想喊都喊不出声音。
他一把将兰缪尔按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抓住角马的缰绳,吼道:“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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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兰缪尔,你到底——等等,魔息,是不是魔息!你承受不了动用魔息的反噬,是不是!?
兰缪尔只是摇了摇头,他用那冰冷的手指紧紧地攥着魔王的手腕,很用力,仿佛要将什么意志灌注进来一样。
“……以后,”他吃力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吾王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好吗。”
“摩朵大人对我说,死在战斗中,是魔族强者的宿命……但是我……我不想让您这样死去。”
“我希望吾王能活很久……要活一百年,最好两百年。变得很老很老,老到提不动刀也骑不上马,老到头发花白牙齿松动……
……老到只能躺在摇椅上,给儿孙和后辈讲述当年那些传奇的故事。
昏耀目眦欲裂地瞪着人类。胸口好像被撕开了,从里面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无数难以言说的情
绪。
那些情绪太过滚烫又太过悲哀,他根本无法面对,只能哑着嗓子说:“别说了。我明白,兰缪尔,别说了。”
兰缪尔低低叹息着,眼角隐约有了泪光:“我……我希望……您能无病无灾地死去,心中没有任何遗憾,临别时所有孩子们都来床边相送……
“如果是个好天气就更好了,可以躺在阳光里,被花香簇拥着……”
“别说了!”昏耀吼道,“你说什么异想天开的胡话!深渊里的魔族怎么可能善终,怎么可能有什么阳光和花香——”
“如果……”兰缪尔的声音越来越小,近似梦呓地吐字,“如果日后有了呢。”视线渐渐暗了下来,连昏耀的脸庞也看不清了,他还在说:“如果有了……您能不能答应我。”
他用最后的力气乞求:“吾王,您一定要这样死去,好吗?”
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