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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耀当即就跳起来了。
兰缪尔的身体浑身无力地倾斜,眼看就要栽下床。昏耀抢上去把他按在自己怀里,扭头冲外面吼:“叫多古滚回来!!”
硫砂侍官就站在不远处等着被传唤服侍,同样被吓得失态地叫出了声。这时扭头就往外跑,也不顾半途差点碰倒一个冒着热气的火石炉,一头扎进了细雨里。
兰缪尔微微喘息着,小声说:“我………”
"别说话……别说话。"
昏耀脸色青白,双手都在发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上一刻还有说有笑的,刚刚还在跟他撒娇,怎么会突然就连药都喝不下?
他根本不敢细想,只能哑着嗓子说:“是我喂得太着急了。不怕,你先歇歇,一会儿让巫医再给你喂药……"
兰缪尔顺从地点了一下头,同时吃力地抬起手。昏耀下意识想去握住,掌中却被塞进来一件硬物。
那把蜜金匕首,被还回了魔王的手中。
很快,多古冒雨赶了回来,慌慌张张,看样子也被吓了一跳。他先摸出救急的药丸让兰缪尔吃了,紧接着火速改了改药方,让侍从去重新敖药。
老巫医嘟嘟嚏噻地擦汗,满脸不安:“如果这次还是喝不下,那可就真的糟了……”
自始至终,昏耀就站在床边,一言不发。天色更加阴暗了一些,令他沉默的身形像个雨天里冤死的鬼魂。
兰缪尔不肯接受法力。事关生死,奴隶拒绝的理由竟是如此简单而荒诞:他怀疑魔王是在怀疑他。
昏耀握着手中那把匕首,越握越紧,直到尖锐的指甲刺破了掌心。其实最开始,他对兰缪尔的猜疑的确只是戒备。
第三年,圣君的恩泽洒向深渊,昏耀顶着难以想象的压力,成了拦在兰缪尔与魔族之间唯一的门。
那段时间,魔王甚至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座“结界阵”。
前后都是撞向他的滔天巨浪,一浪高过一浪。而他必须永远坚硬,永远冰冷,永远正确地立在那
里。
有他在那里,人类就不可能设下真正殃及魔族的阴谋诡计。有他在那里,魔族也不至于扑上来把他的奴隶撕碎生吞。
但后来岁月一天天过去,随着昏耀下放给兰缪尔的权力越
来越大,隐含的风险之浪也越来越大。
昏耀不得不越发频繁地猜疑他的奴隶。
于是魔王变成一个疑神疑鬼的失心疯,做出许多可笑又丢脸的事情。
什么故意装醉又将佩刀掉出来,假装不经意弄丢了胸前那串骨饰……再暗中窥伺奴隶的反应。其实事后回想,不仅是不敢相信兰缪尔,或许更多的是不敢相信自己。
奴隶犯了错,还有奴隶的王来教训。但如果魔王的心开始偏了,也一起犯了错,前方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所以,当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偏心的时候,他也就心虚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种关系?越是信任,就越是要猜忌;越是深爱,就越是不能忘记仇恨。
万幸兰缪尔体谅他。王开始动摇的那部分坚硬,王开始软化的那部分冰冷,都由奴隶来补上。他把掉出来的兵刃归鞘,去捡落在山崖下的骨钥,拒绝所有不合适的封赏,忍下所有污蔑的言语。
他应对每一次试探与威胁,用行动做出无声的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你看啊,我今天还是乖乖的,明天也会乖乖的。
甚至有一次,兰缪尔被逼得没办法,连主动躲到奴隶棚去避嫌的事都做过。
果不其然病在那里。昏耀深夜点着蜡烛来看他,磨着牙,恶狠狠说:“你最好别是装病讨我心软。"
其实魔王闻讯连夜赶来,当然是要接奴隶回去的。
结果就因为这一句话,兰缪尔死活不肯。昏耀强行进来抓他,他竟摔碎了碗,拿瓷片抵在自己喉咙上,跪着求王回去……昏耀拿他没办法,只能留下巫医给他治病,自己悻悻地走了。
最后,兰缪尔真的拖到那件需要避嫌的事情解决了,才肯回到宫殿来。
那次之后,昏耀收敛了不少,兰缪尔却变得更加如履薄冰了。
他们就这样拨开沿途的野草,从岁月之间一步步跋涉而来。可是走到第七年,奴隶要死掉了。沿袭着旧日的习惯,奴隶温柔地表示:吾王不必担心,这次我也会很乖地死掉的。
我的死亡,会为这充满纠葛矛盾的七年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以作为我始终清白坦荡、问心无愧的证据。
“吾王。”
回神是兰缪尔在叫他。宫殿内十分清静,多古与硫砂不知什么时候都退下去了,只有兰缪尔坐
在床上,满脸担忧地望着他。
兰缪尔:"您………都流血了。"
昏耀低头,他的右手已经被掐得鲜血淋漓。一时间酸涩感涌上喉咙又被咽回去,他沙哑地回一句:"怪谁?"
“您别这样,吾王不需要为我难过。”兰缪尔摇摇头,“生老病死是世间常理,我能到今天,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不如说已经足够满足。
昏耀走过去。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兰缪尔面前,眼神渗着幽暗的光,像个即将择人而噬的魔鬼。
"兰缪尔,我是不是把你惯得忘记自己是个奴隶了?"
昏耀突然将那把蜜金匕首砰地砸在床头的小桌上。刚煮好的药汤跳了跳,有几滴溅出来。"谁管你有没有遗憾。"“谁管你满不满足。”
他压着嗓子说:“当年是谁什么都不会,样样缠着我教……兰缪尔,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