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
“怕入不得殿下的眼。”
宁珣闻言轻笑了一声,箍着她腰的手放松了一些,犹审视着她,慢慢道:“你的舞跳得很好。想要什么?尽可以提,无论什么,孤都会满足你。”
衔池顺势松开扣着他肩膀的手,“不敢有妄念。”
“没有妄念,又为何想留下?”
他的问题太□□,衔池来不及斟酌,望着他的目光澄澈似是能剖出一颗真心来,顿了下才一字一句道:“殿前得见殿下天人之姿,一见倾心。”
“一见倾心。”他话音带笑重复了一遍,似是在咀嚼其中意味,眸中却无甚笑意。
宁珣倏地低头,凑在她颈侧,距离危险而暧昧。
果然没留疤,但也有一道浅痕。不仔细盯着看,倒是看不出。
他的呼吸落在她耳畔,很近,又沉,衔池轻颤了一下。
衔池知道他的脾性,强压住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既说了“一见倾心”,她避也没避,眼神里恰到好处带上三分爱慕,含羞带怯望住他。
果然,下一刻他便松了手,坐起身。她亦跟着撑起身,“殿下?”
“酒喝多了,倒忘了过来本是要问你什么的。”宁珣捏了捏眉心,向后一倚,整个人松下来便显出几分倦怠醉态,问出口的话却让人放松不得:“桃夭一舞,是谁的主意?”
他今夜同前世委实差得太大。
前世的宁珣后来想起这事儿时,只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她这舞是跟谁学的。
跟谁学的这问题池家他们早就为她备好了答案。桃夭在京中消失十年,这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虽说当年会跳这支舞的早就年华不在,不知散落何处,也不知能记得几分这十年前的舞步,但凡事总有“机缘巧合”。
上辈子她按那套安排好的说辞蒙混过去,他也没再追问。
而他如今问的,是指向性更明确的,这是谁的主意。
衔池当机立断,下榻跪到地上,“殿下恕罪,是……衔池自己的主意。”
她一股脑说下去,不给他打断的机会:“殿下知道的,这支舞本已绝迹。是衔池斗胆,自作主张地赌了一回。”
她顿了顿,抬头看着他道:“赌殿下想看。”
“这舞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跳好的,你赌得倒长远。方才不是还说,在殿上,对孤一见倾心?”
“即便是赌,本也不敢肖想旁的,只是想着能向殿下讨些赏赐。直到亲眼见到了殿下……”她答得滴水不漏,话音婉转却诚恳,叫人天然便信了三分。
其实一个舞姬想进东宫,哪需要这么多的理由?她知道,宁珣即便再心有疑虑,也挑不出什么错处了。
“起来说话。”
衔池本来神贯注地在想宁珣接下来还会问她什么,乍一听见这样前后不搭的一句话,竟愣了愣。
地上很凉,她只穿了寝衣,还赤着脚,这样跪着,冷气直往膝盖钻。
可也不能急着起,冠冕堂皇的话还是要说:“谢殿下。殿下仁厚……”
她话只说了一半,但见宁珣俯身,一手穿过她膝弯,将她一提一抱,放在榻上。
衔池登时噤了声,不自然地抓着榻上铺的厚毯。
他的呼吸太近,贴在自己耳侧,像是一转头就会吻上来。
他的反常让她有种坐立不安的焦躁感,不知是该靠他近些,还是离他远些。
她的那些游刃有余被他磨得失了效,心里没了底,倒真升起几分紧张,被动地关注着他微小的一举一动。
在她精神绷到极致之时,宁珣却站起身,拉开同她的距离,“时辰不早了,你今夜先歇在这儿。明日,会有人给你安排住处。”
说的是“你”,也就是他夜里不会留。
衔池松下一口气,还好,跟上辈子总归是没偏差太多。
她起身送他,被他拦下,最后只在榻上虚虚一礼:“恭送殿下。”
宁珣前脚刚走,蝉衣后脚就冲进来:“殿殿殿下走了?!”
“已经这么晚了,自然要走。”衔池瘫在榻上,身上隐隐出了一层薄汗,心跳仍如鼓擂,她伸手在心口按了按。
按不下去。
她一骨碌坐起身,朝蝉衣伸手,“快,给我倒杯水,口渴。”
蝉衣忙不迭去给她倒水,嘴上也没停着:“殿下仁厚,姑娘不用怕的,往后你便知道了。”
仁厚?
衔池摇头,接过水仰头一口气喝尽,又将空盏递给她:“还要。”
蝉衣重倒了一杯,安慰她道:“今儿才是第一天,殿下看重姑娘,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的!”
衔池喝完瘫回到榻上,方才一直紧绷着,绷得身上酸疼。这样的机会,她可不想再要。
他锋芒外露时,她总疑心自己那两层薄薄伪装要被他当场戳破。
上辈子他也不是没有对她起过疑,可比今日却温和得多,她只要好好演着该有的反应,你来我往地,没几回便能将他的疑虑打消。哪像今日,说什么都不对。
今夜他是醉了,对她试探也试探过了,或许从明日开始,他就会同前世她记忆里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