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四下里一时皆寂寂。
在曲调再度升高那一刻,衔池凭脚背起身,原本流畅漂亮的动作突然一顿,紧接着便是令人牙酸的“咔嚓”一声。她起势止住,整个人重重摔回去,裙摆凌空又折下,恰似委顿旋落的桃花。
衔池脸色惨白,眉头因为痛苦紧紧锁住,已经有汗珠自额角滴落。
池立诚倏地站起,几步跨到她身边,沉声道:“叫郎中!”
刚才那一声他听见了,若是她脚受了伤岂不是误了大事儿?
县主和池清萱也快步过来,周遭一时变得嘈杂起来。
衔池疼得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很清楚,一时半会,她跳不了舞了。
疼是疼了些,但总好过她又被送去夺月坊日夜练舞,而后猝不及防地送进东宫,处处受制于人,重蹈覆辙。
紧绷了一天的心神骤然松下,只有愈演愈烈的疼痛席卷上来,她眼前一白,昏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时,天色早已黑透,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只外间留了一盏灯烛。
衔池半撑起身子,却没看清自己榻前还趴着一个人,被她这样一动作,那人猛地惊醒。
“妹妹可算是醒了。”池清萱长长出了一口气,“已经三更天了,虽然郎中说没什么大碍,但你一直昏睡不醒,还怪吓人的。”
她一直在榻前守着,哪怕困倦了,也只趴了一会儿。
衔池微微攥了攥手,声音低了一些,“谢谢姊姊。”
池清萱已经起身去替她倒水,闻言愣了一下,“谢什么。对了,你的脚,这些日子可不能再乱动了。”
衔池装作惶然,“怎么会?”
“你出门时崴了那一下,虽不严重,但本该好好养两天。”池清萱叹了口气,“都怪父亲非要你跳那什么舞,听说那舞难得很,稍有不慎便要落下伤,何况你脚腕刚崴了一下。”
“郎中说,要养多久?”
“按时用药,先静养十天,才能下地走动。至于什么时候好,便要看恢复得如何了,有快有慢。”池清萱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只管安心养着。”
得了还算满意的答案,衔池一口气松到一半,才想起池清萱还在看着自己,剩下半口气呛在肺里,当即呛红了眼咳起来。
池清萱轻轻拍着她背,柔声安慰:“没事的,郎中说了,不会落下病根的。”
衔池点了点头,被她轻轻抱了一下。
满是檀香味儿的怀抱,衔池却不由自主地浑身僵硬,好在下一刻池清萱便松开,“好好休息,才能快点好起来。”
池清萱走后,衔池却睡不着了。脚腕虽然涂了药,又裹了起来,但还是疼得厉害。
沈澈本同她说好了,第二日过了晌午就来接她,她先前还为这事儿头疼着,如今倒好了,既然不必出去了,也就不必再见沈澈了。
她不能和沈澈相处太久,她怕沈澈看出端倪。
可他第二日依然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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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她的棋艺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自然与他一脉相承,着眼于大局,杀伐果决。◎
沈澈是过了晌午才来的。他戴着帷帽,自侧门悄悄进了池家,先去书房同池立诚谈了一刻钟,才一个人走到衔池那处屋子前。
她房门前不远处栽了一棵枫树,昨夜一阵风过,半红半黄的枫叶落了一地。这时辰上阳光正好,自树枝间隙滴落在一地枫叶上。
衔池开着窗子,坐在窗边,单手撑着脑袋盯着地上的落叶看出了神,连沈澈走近了都未能察觉。
倏而起了风,她醒过神来,回头望了一眼,见明月正忙着,便自己抻着身子去关窗。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温和而熟悉的嗓音响起,衔池猝不及防偏过头去,在窗子另一侧,看见了来人。
风掀起了他的帷帽,挡在面前的薄纱半遮半掩间,她的视线恰好对上帷帽后的那双眼。
像极了她跪在他大婚的婚房,隔着重重红纱抬头望向他,想要一个答案的那时候。
衔池本是虚虚抻着身子去关窗,乍然见了他,下意识往回躲,双腿用了几分力,眼见着就要动到受伤的脚腕——沈澈适时抬手,搀住她的胳膊,将她牢牢架住。
衔池彻底醒过神,一边仓皇收回胳膊,一边唤了一声“阿澈”。
沈澈抬步绕了半圈,从门走进来,明月早得了县主的意思,见到是沈澈,规矩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房里一时只剩下两人。沈澈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一手隔着衣裳轻轻按了一下她小腿上的穴位,抬头与她视线平齐道:“久不走动,腿肿了难受的话,按一按这里会舒服些。”
她不喜欢他靠得这么近。
衔池仓促点了点头,伸手扶住他还在继续按揉着的手,含笑道:“晓得了。不过刚喝完药,现在不太疼。”
沈澈收手起身,坐到她对面,看向桌案上未尽的棋局,“看来这药确实管用。”
棋局是她方才闲得无聊,让明月摆上的。自己同自己下了一会儿,又不得趣,便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