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淞举起酒壶,二人碰撞酒盏,他道:“说真的,为一人,放弃多少年来的基业和执念,你,不会后悔吗”
京墨笑了笑,沉思片刻,缓缓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他还是一只初筑灵基的蛇妖时,被冬日的暴雪所冻结,奄奄一息在路口。
老景帝战败归乡,路过那条路,将他怀抱在襟,渐渐回暖。
可他那时兽性未除,一醒来,便张开嘴给了老景帝一口。
人人都说,蛇生性冷血而残忍,唯有老景帝,不仅不听从手下的建议,讲他斩杀,反而说:
“我已救它,如何能再杀它伤人并非它意,只是出于自保的本性。”
“老景帝一生兢兢业业,东征西战,他告诉我,本性没有善恶,只是最初愚昧,只要好好教化,没有什么是改不了的。”
说完这些,京墨扬起头又喝了一大口酒,他看向涂山淞,笑了笑:“你说,我有何基业和信仰我也曾见过景国草菅人命,我也知道景国的灭亡是咎由自取,老景帝告诉我的,是让民众安居乐业,从来都不是死守一国国君之姓氏。”
涂山淞与之酒壶相撞,仰起脖子,也喝了一大口酒。
春风吹得人身上痒痒的,酒入肠,很快便到了脸上,他低头扶额:
“你看得倒十分通透,你既然明白了你一生的事业,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好好辅佐景帝,教他治理国家如今大厦倾颓,百姓流离失所,景国覆灭不过时间问题,你不也白白牺牲了”
京墨皱了皱眉:“好像是这样啊。”
涂山淞无语,只见他忽而又神经大条地笑道:“我看清这些,也是最近才有的。万物向生畏死,我也不是没想过以武力捍卫景帝的统治。”
说罢,他低头看向崖下的辛夷,她正打坐,也许是入了定,也许是睡着了,宁静的脸上看不见一丝波澜,仿佛已经与这山间清风、明月融为一体,在此处长久。
“我不像你,淞,你心中,有你父亲的仇恨,有青丘一展大业的宏图大志。我只有报恩、求生这两个目标,剩下的,就是快意此生!而为一人死,亦是我此生所求!”
他将腿曲回来,盘坐在崖边,对着明月、山崖,举樽,仰头痛饮,痛快了,才转过头向淞道:
“路辛夷这家伙,很是糊涂,却又实在可怜,我下不了狠心杀她以求自保。她对你痴心一片,而今我教了她灵气修筑,我死后,也会将灵丹留给她。若有一日,她犯了什么你无法原谅之错……”
他说起这些话的时候,眼中盈盈,为了掩饰哽咽,他又喝了一口酒,只是酒壶中早已空空,他又倒了两下,也只倒出两滴来。
“你们青丘人擅长做生意,她悟性还行,书呆子一个,好生培养也不算废柴。再加上又有些做生意的头脑,你可以,留她一命!”
淞看着京墨,怅然良久,忽而道:
“我已经原谅她很多了。如你所料,爱她,确实勉强。”
二人相对一眼,终以空樽对月。
夜风习习,涂山淞向京墨拜别。
“我有了当年父亲之事的线索,必须马上去莫留营一趟。流章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若不想见他狼狈,你们二人缓缓行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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