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召的老家在甘肃省静宁市,自从当上双木集团的总裁之后,逢年过节,就没有回去过。也是因为关心,林峰这才有这么一问。集团有不少西北出生的精英,西北全面绿化在即,集团特地放了一个星期的假期,让他们可以回去看看,一来可以安抚下当地亲属对于西北绿化的一些情绪的波动,还有就是让他们回去,可以切身保留一些对于黄土高原的纪念。随着绿化工程的推进,到时候想要看到千里的黄土,那是没有可能的了。以后只能在照片和一些影像资料里面得到一些影子了。
“我就不回去了。倒是家里的老人前不久就在集团组织的旅行团一起去西北了。呵呵,我父母生了兄弟七个,结果最后养活的就只有我一个,好在我现在也是有出息的,要不然,还真对不住那些早早夭折了的兄弟。”说起这个,杨彦召还是非常伤感的。
林峰知道这些事情,当年静宁部分地区有一场罕见的暴雨,结果植被的破坏,结果造成了山体的滑坡,那一年,刚好是杨彦召的父母送杨彦召去省城上学的那几天,结果,当他的父母赶回家的时候,只能对着被泥沙埋葬的家园和子女悲伤不已。
“说来也不怕笑话,我们西北的人比谁都知道绿化的重要性,比谁都知道植树的重要性,凡是家里过的去的,都不肯砍一棵树,甚至割一棵草,我们知道这树,这草,能够在这大西北,在这黄土高原上,成活,就像是我们人一样,都是非常的不容易的。但是没办法啊,人总是要生活的,不砍树,不养羊,到时候,拿什么做饭,拿什么养家?我们村子那里有好多人都是偷偷的养上几头羊,每次买来新的小羊的时候,总是会说,明年再不养羊了。但是又有什么办法,不养羊,到时候那些村民靠什么吃食?就靠地里面那些土豆和稀稀拉拉的玉米,小麦吗?”
“国家不让养,我们不是不理解,也不是不知道养羊的危害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哪里有那么多的钱拨下来。拨了一年,两年,难道年年都有钱下来?所以呢,还是有很多的人在偷偷摸摸的放羊,镇上的干部也知道,他们也只能解决一户是一户,能够让一户的劳动力出去打工,是一户。出来了的人都知道,那里的生活的几年,真的是最苦的几年啊。”
“就像是这个冻梨,其他地区我不知道,但是我们那里,往往每年卖不出去的歪梨都只能做成这种冻梨然后拿到城里面去卖。这冻梨的价格要比新鲜的梨的价格还要低。卖不出去,只能做冻梨了,总不能掉在地上,腐烂了的好,总是能够多少卖出一些钱来的。”
杨彦召点了一只烟,然后继续唏嘘的说道:“当听说国家和我们双木将要进行西部绿化的时候,我家老爹可是好几夜激动地没有合眼呢,这都离乡很多年了,还是忘不了那边。”
一阵沉默,林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于他来说,绿化西北只是一个概念上的问题,他也只是看那些影视作品上面描述的西北的生活,才对于西北的总体环境有一个大概的映像,但是但是具体的,对于没有在西北乡下生活过的人,怎么能有那些世代生活在那块土地上面的人,来得认识深刻。
“放心吧,无论怎么说,以后整个西北的环境变好了,就业岗位多了,这生活自然也会越来越好的。”林峰安慰的说道。
杨彦召收拾了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呵呵,让你见笑了,我都五十岁的人了,想起这些往事,依旧还是伤感不已。不过也不能特别照顾,在其位,某其事。我们双木集团,能够做好我们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情,就可以了,如果事事到位的话,不说我们要背负巨大的压力,也是一件招人嫉恨的事情。人啊,总是能够在各种环境当中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的。”
“只要我们能够足量的收购当地农民种植的东西,那么他们的生活就会有一个非常巨大的提高,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有那么一份感恩之心。我们只要创造了那么一个环境,具体怎么活,就看各人的造化了。只希望整个社会有一颗感恩的心,那么,生活在艰苦,只要想到还有人关心着他们,想着他们,他们也就有了奔头了。”
“别看在南方人的眼里,西北是一个恶劣的不能再恶劣的生活环境,在外人想来,西北人应该对于国家有怨愤才对,但是他们只能看到表面上的数据,不知道国家对于西北到底投入了多少,耗费了多少的心血。对于这些,西北土生土长的人,都是知道的,大部分地方,许多基建设施都是亏本在建造。像电网,只要有人居住,总会千方百计的拉电网过去。我们村子,电价是八毛多一度,这和南方五毛的价格,来说,高了很多,按照这边人的计算方式,这个电价,是非常的昂贵的,但是,如果仔细计算一下我们那里拉电网的成本,就会知道,即使价格收到两块一度,这电,依旧是亏本的一件事情。这电线,电杆,折损要比南方这些地区快上数倍,很多电杆子,不到四五年,就要重新更换,许多地方的电线,都是人迹罕至的山头,峡谷,指不定什么时候一场大雨,就被冲毁了,到时候,就要重新建设,还是用肩扛过去的那种,呵,西北人力便宜,要远比南方便宜,但是这种投入的多了,频繁了,也不是谁都能够吃得消的。”
“但是国家一直没有放弃过西北。还有水网,只要能够拉到自来水的地方,国家总是投入大量的资金,拉自来水管道,不能拉管道的地方,也总是会有钻井队去钻深井。对于这钻井我是知道一些的,不比钻油井少多少的困难,有些地方,钻了几十眼数百米深的地方,也不见得能出可以饮用的泉水,而且,这些投资,都不用当地村民负担一分,单单这些投入,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了。”
对于杨彦召说的这些,林峰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说。他以前也一直将西北绿化没有起色,把责任都放在了国家上面,认为政府对于西北的监管力度不够,很多的钱,都被那些关系户,奸商给赚走了,最后留下一个破败的西北。
“这些事情,我真的没有听说过。网上面也没有流传出来呢。”林峰有些感叹的说道。
杨彦召冷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有些基础建设的投入,国家根本不需要播报出来,给自己的脸上面抹金。要是真的播报了出来,到时候,肯定会有一帮人跳出来,指责不该重复建设,不该怎么样怎么样。这些所谓的专家的嘴脸最是恶毒恶心不过。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国家没有能力快速的提高西北的生存环境,没有办法解决西北大量人口的就业,但是,尽可能的在解决西北困苦人群的基本生活呢。”
“不是我在这个问题上面,为政府鼓吹,但是在西北的建设问题上,可以说,没有比这几届政府更加的重视的了。现在很多落后的乡村虽然依旧落后,但是和几年前相比,这生活可是要好上了不少,起码有符合饮用标准的泉水可以使用,也有比较充足而且相对廉价的电力使用。就是交通线,虽然依旧是黄土路,但是上面也能跑汽车了。各项物资,也能即使的运送到当地。要不然你以为凭借我们双木的财力和国家的重视,各方面的配合,这个寒潮,西北这个地区能够这么有惊无险的度过吗?没有了这些年一直源源不断的基础投入,想要没有人员伤亡,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杨彦召说道。
林峰默默的点了点头,说道:“现在的人太急功近利了,总是希望今天投入了一块钱,明天最好能够有十块钱的收入。要是让社会自发的来完成这些基础建设,相信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也只有国家政府,才能够每年默默的拿出那么多的钱出来,给西北慢慢的输血。”
林峰想起了每年浙江省政府会从财政里面拿出近百亿的资金投入到西北各省,但是对于具体的使用方式,还有产生的效应,总是一句话也没说,经常都是在年报的时候,用支援西部建设多少多少资金这样笼统的盖过,想来这些钱,也是由国家在统一的支配使用,只是很多时候,都是可以说是亏本使用,所以才会这么一言盖过吧。其实不止浙江,但凡经济过得去的地方政府,都在相应中央的号召,每年都会从地方财政拿出不少的拨款,用来支援西北,给西北输血的。
“当年那位领袖说过,建设西北要花上半个世纪,甚至一个世纪。这句话并不是无的放矢,只要科技没有突破,建设西北的成效很慢,很慢。这些年,随着全球的气候变得恶劣,连带着西北的降水也是一年比一年少,这建设西北难度也是一年比一年要难。但是我们的政府却是一直在坚持。幸运的是今年的寒潮,虽然是整个人类世界的灾难,但是也是西北,这个被经济社会遗忘的土地新的发展机遇。更幸运的是有了我们的技术,以及我们完善的生产加工技术体系。只要有了这些,西北发展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杨彦召感叹的说道。
杨彦召非常崇拜的看着林峰,说道:“老板,我不知道您的技术是从哪里来,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我也不应该去探究这些东西。但是我还是要代我的乡亲们对于您背后的那个技术团队表示感谢。如果没有你们的技术,那么,即使是这一次的机遇,整个西北未必能够抓住。虽然说,有了这么降水资源,西北的未来肯定要比以前好,但是没有这些技术,环境的改善,肯定没有预想当中的那么好。那块土地,不是仅仅有了水,就能够直接解决大多数的问题的。但是有了技术就不一样了。”
林峰摇摇头,说道:“以前我倒是真的把自己当成西北人民的救世主呢。这自信心膨胀的话,虽然短期看不到什么害处,但是,以后就真的不知道了。最近一段时间,我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圣人呢。听说过这么一句话,黄河清,圣人出。我都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圣人了。听你这么一说,一剖析,才知道,自己所见的,远远没有接触到事实。”
“没想到,双木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了这么多,却根本没有国家在西北上面投入的万一。你不用安慰我,也许但从资金上面的投入,双木这一个冬天的投入,以及未来数年内的投入,能够和政府投入相媲美,但是,这份心血来说,双木上下,却是远远不如啊!”
杨彦召点点头,说道:“老板,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虽然双木付出的心血不及国家政府的万一,但是日后来说,没有人能够抹杀双木做出的贡献的。而我最欣赏老板的一点,就是,老板您只要知道事不可行,就肯定不会一根筋到底,知道应该怎么取舍,从来不在乎一丝一毫的得失。”
杨彦召这么一说,反而把林峰说的更不好意思了。“没有你说的这么高大。其实我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呢,至少,我这个人很多时候,不肯吃亏。对了,上次你却说我对西北采取新的经营方式,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吧?”
杨彦召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双木集团不应该成为一个摘果子的。虽然我们在这方面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财力。但是基础都是国家做的,所以,我也认为,最大的利益应该归国家和当地人。是他们一直在经营着这块土地。这倒是我的一个私心了。这种想法不应该出现在一个职业经理人的身上的。”
“不要这么说,职业经理人虽然被要求以服务的企业的利益作为自己的最高利益,但是只要不损害集团企业的根基的时候,还是要多考虑考虑社会,国家,甚至是个人的利益的。我倒是希望双木的人,都能够像你一样呢。还是那句俗话,一个孝子,他哪怕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对于为双木服务的人来说,能够保持着对社会,对国家的感恩和敬畏之心,那么他也能够真正的把双木的最高利益放在第一位。”林峰感慨的说道,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在双木越来越扩大的今天,除了担心日后被过河拆桥,但是更多的担心的却是在实业方面,双木因为先进的技术,不断的挤压着很多人的生存资源,虽然林峰总是用对大多数人有益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但是这挤压了很多人的生存空间却是真实存在的。到了林峰这个地位,财富,实在是几个数据而已,钱么,在他现在看来,只要够用就行。虽然以前没有木球的时候,他也有过这个想法,但是那个时候,更多的是因为没有钱,这没有钱的时候,除了用这句话安慰自己,何尝不是想要有充足的金钱来花费。钱够用就行,这句话,不仅是对于现实的安慰,也是对于未来的期盼啊。
然而现在,就不一样了,对于金钱,已经没有了什么感觉的林峰,才会从心底发出这么一个想法,钱够用就行。所以,当他刚开始挤占其他人的生存空间,并没有多少的负罪感,但是随着这双木各系的企业越来越大,这份负罪感慢慢开始影响他,让他充满了内疚。也许一个两个人被挤占了生存空间,林峰还能无动于衷。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双木企业不断挤占市场,而失业的时候,林峰才会越来越的惶恐。也许这才是自己一心想从事,并且让整个双木为国人服务的根本所在吧。林峰颇有些自嘲的笑着。
“这冻梨多准备一些。我拿回去让我父母还有彩霞父母他们尝尝鲜。他们改革开始的时候倒也是往北方跑过不少地方,但是却是从来没有听他们提起过这种冻梨,想来也是没有吃过的。估计这以后,还真找不出来这么小的冻梨了。”林峰准备离开回家了,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
杨彦召赶紧的站起来,去办公室里的小房间拿出了一袋子用普通塑料袋包裹的冻梨,说道:“别看这东西很沉,实际上经过长时间的自我呼吸作用,轻的很,这么一袋子,也不过四五斤重。”
“过几天,我准备让集团的所有高层都去西北体验一番生活,亲自去参加一些那里的劳动。也算是做个样子吧!我也要去。”林峰接过了袋子,然后把这次过来办公室的来意说了出来。
杨彦召笑着说道:“做个样子也好。集团上下,对于绿化西北还是有一些意见的。尤其是农业集团的一些人,他们习惯了南方这几个省市的经营模式,一下子失去了西北和北方这么一大块的专营权利,难免有不同的意见。在他们看来,我这个公司加农户的模式的建议人,都成了出卖的集团利益的大坏蛋了。”
“呵呵,这人多了,考虑的方向自然也是不同的。兼听则明么,这以后,他们总是会理解的。全国那么多的公司企业,也都盯着西北绿化带来的巨大经济利益,要是双木都给占完了,估计,双木的危险也差不多了。有钱,还是要大家一起赚的。我不也是被你给敲醒了的么。”林峰不在意的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