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把短刀,反射着灯火,泛着寒芒。
那寒芒闪烁之后,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落在陈止的脖颈处,同时耳边多了一个声音——
“请先生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的话……”
“你的步骤有些错误,”陈止忽然出声,打断了对方的声音,“正确的做法,是先留住自己的手里的牌,在该拿出来的时候,再打出来,我回屋之后,被你突然威胁,既然没有跑,也没有闹,你就该先用言语,让我慌乱起来才可以。”
他的这番话,让那个手持利刃的人楞在了原地,显然没有料到,陈止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但细细品味,又觉得这话里有着一定的道理。
趁着对方愣神的机会,陈止将腰一扭,脖子微微一动,身子好似一只泥鳅般顺滑,居然在间不容发之际,从短刀的威胁下脱身出来。
那持刀之人便也回过神来,以为陈止要逃出去,就要追上去,没想到对面的陈止却摆了摆手,没有朝着房门冲去,而是来到胡椅边上,身子一转就坐了上去,然后说道:“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这刀刃在我边上,有什么话也不好说,不如先缓缓,你来我身前站住,看你的动作,也是练过功夫的,那么理我三四步的距离,若是我有什么异动,你第一时间就能动手,岂不是简单高效?”
他这一坐下来,正对那人,借着灯光,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其人的样子。
这是一名身着紧身衣的蒙面女子,衣着暗色。
说她是女子,不光是因为之前的声音,还也因为她的身材较小,约莫只到陈止的脖颈。
不过,最吸引陈止目光的,还是这女子的脚——
她是赤着双脚的,那脚面洁白,脚趾纤细分明,指甲晶莹。
只是看着这双脚,陈止就知道这女子在功夫上沉浸了不少时间,否则这么赤着双脚在地上行走、奔跑,必然是两脚粗糙、有污垢,不会这般干净洁白。
蒙面女子瞪着警惕的双眼,缓缓靠近陈止,手里的短刀慢慢举起,指着其人。
“不要紧张,”陈止指了指自己,“你看我不是坐在这里么?你要威胁旁人的话,要等我有心逃跑的时候,再展现无力,否则一下子把威胁都扔出来,后面再有什么变故,你就无法处理了,要威胁旁人,关键是一点一点的提升被威胁者的惶恐,让他慢慢乱了方寸,这样不管是问话也好,抢劫也罢,都能事半功倍。”
那蒙面女子沉思了片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随即想到了自己的角色定位,又狠狠地瞪了陈止一眼,刻意压低声音道:“先生,请您老实一点,我这次过来……”
“你是墨家的人?”陈止还是不等对方说完,就中途插话。
“你怎么知道的?”那蒙面女子又下意识的惊呼一声,但旋即又记起了自己的装束,赶紧压下声音,眼中的警惕之色又增长了几分。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陈止摇摇头,“现在你才是掌握了主动的人,你看,你手里拿着利刃,身上又有功夫,我若是有什么异动,你大可一刀砍过来,至于你的身份,我不过是猜的,毕竟赤脚行走的人也不多。”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绕圈子了,”蒙面女子又前行了几寸,刻意营造出一个随时要动手的气氛,“我这次过来,是听说先生写了一部通典,想要请先生拿出一部,交给我……”
“你也是为了通典来的?”陈止轻轻摸了下巴,笑道:“这么看来,这一步走的比我原本预料的还要顺利,只是这其他人过来求阅,都是礼数周到,你这却拿着一把刀就来了,到底是何用意?墨家亦未被朝廷列为禁止之列,何以这般行事?”
那蒙面女似是被说中了痛处,便道:“我墨家做事,轮不到你来议论,你既然先要让我墨家帮忙,难道一本墨论都不愿拿出来么?”
陈止却摇摇头道:“原来你的真正目的,虽然也是通典,但却具体到一本墨论上,如此看来,你们该是知道通典总纲的内容了,在洛阳该有些人脉,但知道我想让墨家帮忙做事,那就说明,和南边的墨家组织,否则就说不通了。”
陈止和墨家已经有过交集了。
下邳陈家,为支持陈止,给他送来的人口之中,就有墨家传人两名,其中一人名为公输化,有叔父马思,乃是马钧的后人,于是陈止让他修书一封,写给叔父,想要招揽这位马钧后人、刘徽传人。
这一段时间以来,纸坊的建立,就有墨家两人的一些建议,只是二人还在熟悉情况,并没有亲自上场,陈止也不打算让他们将精力耗费在这些琐事上,一直没有分配工作,却也给他们准备了一些东西,让他们、推敲。
种种信息在脑海中一闪而逝,陈止跟着就道:“知道我想要接纳墨家的人不多,能接触到这个消息的人,更是十分有限,既然你来了,不如说一说来历,若是双方有心,完全可以合作,到时候一卷墨论又算得了什么?”
没想到那蒙面女却嗤之以鼻,用略带敌意的话语说道:“你这些话,也就是骗一骗那些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小墨者,却骗不了我,我这次过来,除了要拿走墨论,还要将落在你手中的方圆图!”
方圆图?
陈止眯起了眼睛。
这个方圆图,他当然知道,公输化和孟黎这两名墨者,在投靠他的时候,就老实的交代了,自己有家传的器械方圆图二十一张,说白了,就是机关、机械的结构设计图。
陈止对此并不十分看重,因为他有更好的替代品,脑海中也记着不少机械结构,但对于墨家的人来说,这些东西却非同一般,代表着传承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