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婳也吓得一阵战栗,不过她仍旧佯装镇定,脸上并没表现出太多的害怕,目光坚定的看向前方。
只见那一簇簇红灿灿的石榴花下面,男子着一袭锃亮的银白铠甲,狭长的凤眸危险的眯起,右手握着弓箭,正懒散的斜靠在一架太妃椅上,一头乌黑如绸缎的长发由一根翡翠碧玉带束起,头上戴着一顶银光闪闪的头盔,脑后垂着红色的流苏璎珞,有几楼柔软的发丝懒懒的垂到他胸前,显得他邪魅而阴柔。
此刻,一阵风拂来,吹动他铠甲外的藏青色披风,男子那漆黑如墨的的双眸泛着暴戾的寒光,但见南宫婳正盛怒的盯着自己,男子稍稍坐正身子,装作才看见她一般,用醇厚如酒的声音道:“哎呀!本叔叔箭术太差劲了,差点伤着你,真不好意思!”
玉萼和绾绾等人还是第一次见齐王世子,在看到齐王世子那姣若游龙的惊人之姿时,一下子被迷倒,目光定定的盯着对方,太好看了,她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妖冶又高大俊削的男人。
南宫婳则冷眸陡转,他分明是故意的,却说箭术太差劲,南宫婳顺水推舟的上前,朝楚宸烨行了个礼,“既然叔叔箭术差劲,不防让小女来教教你?”
南宫婳说完,冷冷走到箭靶前,随手就挑起一枚弓箭,因为前世袁逸升误打误撞从了军,所以府里有许多箭矢、刀剑等玩意,没事的时候,她也去练了两手,虽然练得不怎么好,但在袁逸升日益的薰陶下,她射箭还是不错的。
记得前世她为了讨好袁逸升,晚上刺绣白天练射箭,练了大约两年,才能和袁逸升骑马对上一对,拿着这熟悉的弯弓,南宫婳心底冷笑,还得多亏袁逸升的栽培,否则她一个闺阁千金,怎么可能懂那么多东西?
楚宸烨哑然的挑眉,狭眸饶有兴味的看向南宫婳,身体突然溢起一缕冲动,眼眸露出一抹邪恶无比的笑容。
“好啊!让叔叔看看你的本事!”楚宸烨放下弓箭,身子又倾斜在太妃榻上,将右手握成拳头,肘着俊脸,他紫色袖袍边那金色的滚边梨花瓣显得特别耀眼。
南宫婳有些紧张的退了两步,从箭筒里拿出一支箭,缓缓将金色的大弓举起,再将箭矢放到弓上,目光冰冷的睥睨向前方,这一次,她要给楚宸烨点颜色瞧瞧,让他不再小瞧自己,不要再欺负自己。
“叔叔,婳儿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是伤着你哪里,你可别见怪!”南宫婳才说完,已经用力拉开弓,接着单眼眯着瞄准对面的楚宸烨,唰的一声松掉弓弦,只听“哗”的一声,那支弓箭嗖的一声朝楚宸烨射去。
眼看着就要射着楚宸烨,可对方哪是吃素的,当即潇洒的挥袍起身,拿起榻上的玉弓,执起一支穿云箭,漂亮的玉手一松,那箭就朝南宫婳直直射去。
只听“砰”的一声,那穿云箭并没有射中南宫婳,反而在半路与南宫婳射出的那支箭稳稳撞上,两箭相撞,破空而出,随即啪的两声折断,如断翅的蝶翼般坠落在地,狠狠刺进地上的泥土中。
这箭没射中,南宫婳立即又上一箭,废话不说直接射了过去,她知道楚宸烨的本事,这箭伤不到他,但她要给他一个震摄,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这一次,楚宸烨没有再射出箭,而是咣当一声扔掉手中的玉弓,高大的身子漫不经心的站在阳光下,待那箭朝他射过去时,他忽地伸出手,眼睛都没抬两下,十分沉着的将飞舞的箭矢一把抓了下来,拿在手中把玩起来。
“婳儿?谁这么叫你?感觉这样称呼你的人,好没男子气概!”楚宸烨沉吟片刻又坐下,目光犀利且森寒的看向南宫婳,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天空,没来由的道,“斜倚栏杆婳诗意,西蔺月下是谁家?本叔叔以后就叫你婳婳!”
南宫婳却不置可否,摇头道:“我喜欢的人,怎么称呼我我都不介意,但作为长辈的叔叔,请不要调戏你的晚辈。”
婳婳,是他能叫的么?不过他作的那句诗,还成,但是,刚才要是她走偏一步,他的箭就必然射中她,他还真是怪异可怕。
楚宸烨狭眸嵌着冷冷暗芒,仔细打量一眼南宫婳,又发现她身边的丫鬟吓得浑身发抖,他忍不住扶额,本叔叔有那么吓人?
“呵呵,小小年纪便伶牙利齿,上次那个什么……小神医治得住你?”楚宸烨声音敦厚且富有磁性,可说出的话却是那般的毒舌。
“叔叔老了还那么多话,怪不得没人喜欢你。”南宫婳冷冷抬眸,反唇相讥,一句不让。
“好!有性格,但是你能不能把袍子先还我?”楚宸烨盯着玉萼手中捧着的箱子,他真想知道,她多次推托、口中精心制作的衣袍,会是什么样子。
南宫婳接过玉萼手中的箱子,绾绾、惊蝉将箱子打开,登时,盒子里发出一阵淡淡的银光,这衣衫像沾了银粉似的,还未拿出来,已让在场的侍卫们一脸期待。
“这是小女花三月时间亲手制成,用来赔叔叔的衣裳,请叔叔过目。”南宫婳说完,命豆蔻和玉萼将那件垄贵的七彩缎绣衣展开。
衣裳一展开,登时金光闪闪,一片倚丽,只见这衣袍主体为玄色,袍子襟边多印金添彩,襟缘内加花边一道,上绣金光闪烁的云鸟飞仙图,这袍子还用了时下最流行的双面绣,将衣裳换一面,又是不一样的螭呲图案,上边的绣线全涂上金粉,加上滚边的金线,衣裳便显得华丽无比,悦目动人,比上次南宫婳给赵老太君做的金缕衣还夺人眼目。
衣裳的整体为玄色,既不花哨,又不失高贵典雅,如果身材健壮修长的楚宸烨穿上,必定十分好看。
楚宸烨一看到这件衣裳,也微微惊愕的挑眉,他身后的侍卫们已经啧啧赞叹起来,他一双凛冽的丹凤眼则迅速瞪了眼那些侍卫,不让他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叔叔,这件衣裳叫七彩缎绣衣,你可还满意?”南宫婳朝楚宸烨露出抹淡笑,眼珠却无比疏离。
楚宸烨点了点头,“还行,你来帮我穿上!”
南宫婳一听,心头一怔,当即道:“这似乎不太合礼数,婳儿是还未出阁的姑娘,怎能给叔叔穿衣裳?就是要穿,也只给婳儿将来的丈夫穿,叔叔还是自己动手!”
“叫错了,婳婳。”楚宸烨云飞凤鬓,倨傲的下巴傲慢的扬起,一双黑眸邪佞的扫向南宫婳。
南宫婳直觉这人真难缠,为了尽快离开齐王府,她抬眸冷声道:“婳婳只是一介弱女子,还请叔叔别为难我。”
“你是弱女子?那刚才用箭想要夺本世子性命的人,又是谁?”
楚宸烨说完,站直身子,将两臂展开,性感的薄唇冷声道:“过来!”
这一声过来,透着不容反抗的命令,此时,男子眉宇间已经溢起阵阵肃杀,他俊美的容颜阴沉森冷,眉目如画,唇若含丹,泛着点点嗜血的冷色。
南宫婳从不怀疑楚宸烨的残暴,在心底暗自较过劲后,接过玉萼手上的衣袍,慢慢走到高大的楚宸烨前,开始慢慢给他往上套。
一靠近楚宸烨,南宫婳便闻到一股似龙诞香的幽香,再看男人的身子,这时候,南宫婳才倒抽一口冷气,他实在是太高大了,高大到她必须仰着头看他,她在他面前,显得十分渺小,他却高高在上。
楚宸烨常年行军,身材早已锻炼得非常完美,他身上每一处都坚硬无比,精腰窄臀,宽阔的胸膛,看得出他是个强势且霸道的男人,他一双乌眸睥睨的扫向前方,表情仍是十分冷然。
南宫婳咽了咽口水,慢慢将宽大的袍子披在男子身上,因为她在他面前显得十分矮小,所以等她给他系上那条两端系穗球的如意云头玛瑙雪神紫罗裥绶带时,她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这个可恶的男人!
南宫婳正在心底低咒,突然,一双大手一把搂住她的细腰,将她用力搂到胸前,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楚宸烨强健的手臂困住,这场景,吓得玉萼、绾绾等人全都一跃上前,纷纷愤怒的盯着楚宸烨。
他竟然……轻薄他们家小姐。
“你……你放开我们家小姐,你这个臭男人。”玉萼急得浑身颤抖,眉头紧蹙着,样子快要哭出来,这男人为什么这么狠,偏生他又长得那么诱惑人。
南宫婳也是大吃一惊,她感觉自己的身子紧紧贴在楚宸烨精壮的腰身上,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体香,此时,她一双惊愕的眸正与男人那倨傲的眸子对上,“光天化日之下,齐王世子你不会当众欺负人?”
南宫婳试探的看向楚宸烨,她只觉得他的眼神十分深邃,那纤长的睫毛浓黑微卷,漂亮极了,他的眼睛真好看,瞳孔散发出莹润且摄人心魄的光芒,可他再好看,也令南宫婳觉得碜人。
“咳……本世子还真有这个雅兴,虽然是算忘年恋,不过还真别有一番滋味,从来没尝过,真想尝尝!啧!”楚宸烨漫不经心的说完,突然凑向南宫婳,玉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深邃的黑眸开始仔细打量起她来。
被人如此肆无忌惮的打量,南宫婳气得怒目圆瞪,她也冷然挑眉,肆意的打量着楚宸烨,“请世子放开我,家父怎么也是侯爷,难道世子想一同得罪中威伯府和北麓侯府?”
“咦……你眼睛里有我的影子,让我看看!”楚宸烨说完,红唇顺势凑向南宫婳,想趁她不备咬她一口,谁知南宫婳反应极快,她迅速握紧拳头,将拳头放到唇前,待楚宸烨刚要咬时,才发现面前诱人如樱桃般的红唇已经变成了拳头,他眉头立即不悦的皱起。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反抗他,他想要的女人,都得乖乖的顺从他,平时所有女人见了他都脸红心跳,没想到眼前却有一个异类,令他觉得讶异。
南宫婳稳稳篡紧拳头,目光森寒的扫向楚宸烨,悬空的两条腿不停的晃动,“没想到世子外表俊美,却有颗蛇蝎般的心!”
“你的眼光不错嘛!”楚宸烨耳朵里听得见前半句,才说完,便散慢不经的道:“是你说的要放了你--哦。”
一边说,他大掌一边顺势松开,南宫婳原以为自己会重重摔落在地上,没想到他一放手,她便摔到他刚才坐的玉榻上,玉榻软软的,否则她肯定要摔个大跟头。
“你放心,本世子是成年人,对平胸、干瘪、瘦小的小女孩不感兴趣!”楚宸烨拍了拍手,仔细去看身上的新衣裳,“七彩缎绣衣……缎绣,断袖?”
该死的,这小妮子竟暗中骂他断袖,当他醒悟之时,突然看向南宫婳,如剑的凤眸带着戏谑的星光,正在这时,园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急着,是钗环散乱、环佩叮当的声响。
楚宸烨看到对面来的一大群人,朝南宫婳挑了挑眉,然后懒懒斜靠在太妃椅上,南宫婳一听到声音,忙第一时间窜起身,端庄有礼的站到楚宸烨面前。
这时,耳边已经传来一阵刺耳的轻笑,“哟,这是哪家的姑娘,竟如此倒贴,亲自做衣裳送给咱们世子?”
南宫婳抬眸,瞧见不远处,一群打扮富态、贵气逼人的中年妇女簇拥着一袭翡翠撒花洋绿裙、乌黑髻儿上插着一支如意簪的美妇走了过来,乍一看,这风姿绰约的美妇,不就是上次的齐王妃,楚宸烨的后妈?
刚才发话的则是齐王妃身侧的一名粉衣女子,这女子生得凤眸杏眼,身段窈窕,丰姿绰约,一看就是满面春风正得宠的姨娘,至于中间的正主齐王妃,那双眸则如一道寒光似的射向南宫婳,仔细的打量着她。
这不是上次将她头打破了的野丫头吗?看到这里,齐王妃努力压住浑身的怒气,朝身侧的妖娆女人使了个眼色,“杏娘,你看看这丫头,当真只是名丫鬟?”
刚才说话的姨娘原来名叫杏娘,她偷偷看了眼远处淡然坐立的楚宸烨,一双勾人的丹凤眼随即瞄向南宫婳,见站在树下的女子着了袭织金采色云龙文贴金衫子,下着印金色双凤牡丹纹的番莲黄缎云英紫裙,外罩撒红色五色梅花瓣的百蝶穿花斗篷,乌黑的髻儿上缀了一颗娇小的粉色杏花,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如玉,小脸上嵌着一双紫葡萄似的眼睛。
这姑娘眼神澄澈干净,相貌则惊为天人,连见惯了美人的杏娘,都忍不住一脸嫉妒,眼前的女子果然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却雕饰,登时,她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巴巴的赶上门来送衣裳给咱们世子,难道你不知道,女人要守妇德,不能单独跟男人私会?还是你本是没有家教的野孩子,或者没有气质没教养的野村姑,所以连女人的私德都不要了?”杏娘扯起嘴唇,毫不留情的出言相讥,目光仍高傲的看着南宫婳。
被当众这么折辱,玉萼、绾绾气得咬碎一口银牙,两人迅速跑到南宫婳身边,恨恨的盯着那仗势欺人的杏娘。
南宫婳则不羞不恼的抬眸,云淡风轻的道:“这位姨娘,我这村姑当然比不上你花枝招殿、素质高尚、文化深厚、魅力十足,且天下无敌。否则,怎么能让齐王爷如此宠爱你,将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宠得连王妃都忘了。”
南宫婳不紧不慢的说完,当即气得齐王妃满目愤怒,她再看了眼风情万种的杏娘,心中妒意早已慢慢溢出来,而边上的杏娘,全然不觉南宫婳已经暗中将矛盾引到她和齐王妃身上,她只觉自己讽刺的话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对面的女孩子并没有恼怒,而是微微带笑,一脸淡然的看着自己。
她的眼神笃定沉静,不卑不亢,这样不凡的气度,岂是一般女子能有的?她到底是谁。
“你在讽刺我?你是不是活腻了!”杏娘瞪大眼睛,一个黄毛小丫头也敢呛她,让她在王妃面前失了面子,更让懒散坐在太妃椅上的世子小瞧,杏娘哪里服气。
南宫婳扫了一眼好似外人般盯着自己的楚宸烨,他似乎正看着她出丑,看她被人讽刺,不过,他也没偏帮他府里这群女人,既然他想看她出丑,她就让他看看,她南宫婳也不是傻的。
南宫婳遂看向杏娘,嘴角讥讽的勾起,轻声道:“小女不敢,姨娘您是高门贵妾,高高在上,我怎敢讽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