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在乎什么汉家衣冠的在唐人营并不是只有裴卫两家,很多平民家里也是不怎么在乎的。工匠营滞留中亚二百年,如果不是有李张两家硬撑着把控局面,或许早就散架了,这几万人扔到这个异族林立的高山草原,也就没了踪迹。
有人的地方就有阶层,人人平等实际上是不可能实现的,眼界、学识、资源好多因素都造成了这种区别,李张裴卫四家因为原本就是工匠营的官吏,从被滞留那一天起,就比普通的工匠多了很多优势,加上时间的关系,二百年前一个军营演变成现在一个小族群不足为奇。杜家的祖先因为曾是京兆杜家的旁系,这么多年来虽然没能发展扩大,但是在底层的平民中也颇有声望。
白天城外的事情惊动了很多人,心思不大安稳的匠人们议论纷纷,想找个主心骨,这些匠人们才是最实际的,虽然不懂得张家那一套儒家学说,也没有裴卫两家的鬼魅肚肠,更搭不上作为领头人的李家,但他们接受能力却是最强的,譬如穿衣,右衽的袍服根本就不适合工作,他们就都喜欢用自己觉得合适的方式改制衣服,譬如吃食,没有东方的那么多粟米,那就多吃菽和麦(豆子和麦粉)好了。几个大家的人无法沟通,所以他们就在晚上找到了杜家的家主杜讷。杜讷这个人是唐人营的第五长老,今年刚刚六十岁花甲之龄,虽然名字叫讷,为人却一点也不讷,不然也不会成为第五长老,还有一群平民工匠来找他。
杜家的人口不多,宅院却也不小,坐下十几个平民工匠自然是绰绰有余的,初春的天气已经不那么冷,半敞开的庭院中间点着篝火,杜讷和一众工匠们围坐着,七嘴八舌的说着近日的琐事。
杜讷左右看了一下,用根细铁棍敲了敲旁边的一块铁制沟板,这玩意儿还是原来做活剩下的物件,“大家静一下,既然来找我老杜拿主意,总要把话说开了。”
围坐着闲话的人自然也在注视这老杜的举动,这个时候自然也都静了下来,有人就说道:“杜老大,俺们就信你,你说咋办俺们都听着。”
“没错,杜老大,你看事情比咱明白,咱听你的!”
一群表态的话,说的老杜胡子都翘起来了,“成,那我就说说看啊,对不对的等我老杜说完,有意见先留着。”
“好!”
“这工匠营不大,有点事情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是消息准不准的事儿,咱们需要先核对一下,有谁那城外的营地谁带来的?”老杜听到众人赞同,也不卖关子,直接牵头说起事情的根源。
“听说是和李家的二郎还有张家大郎一起从西边回来的。”
“还有李家的四小娘子,前几日我还看到那营地里的头领一起在街上走,那个头领个子很高,长得看着很像是咱唐人,但是穿的衣服不像,还散着头发,据说是姓罗。”
“我也知道一个消息,据说后来几天李家四小娘子牵头,把街面上一些家里没人照顾的野孩子收罗了去,还请了几个在家呆不下去的妇人去帮佣。”
“好,稍停,”这个问题差不多,众人七嘴八舌就把事情补齐了,老杜喊了暂停,“这就是说那边领头的姓罗,应该是咱唐人或者说汉人,而且有善心,不然不会收拢那些没人管的孩子。接下来咱说说这姓罗的来咱这里做什么?跟咱们这卖苦力干活的有啥关系?”
“人家有善心收拢孩子,我猜这姓罗的不是坏人,至少对咱没啥坏心。”
“屁话,好坏又不在脑门上刻着。卫家人也当面说话笑嘻嘻的,还不是背后使坏的贼坯子?”
“都别吵,有事说事,嘴巴里不干净的就闭嘴。”老杜赶紧喊停,这么说下去一会儿还不得打起来,看着激动的两人消停了,他才又说道:“好了,接着说吧。”
“大家都知道李张两家老一辈的人,都是希望回故土的,这个姓罗的和他们一起回来,我猜是一起回东面的。”
“也不一定,没准儿就是李家新招的女婿,帮忙的打手。”
“乖乖,用那样凶悍的家伙做打手?灭了绿眼睛萨姆茨八十多人,自己一个没损失,谁行?恐怕突厥人也做不到吧?”
“没错,俺有几次路过远远的看到过,每次都见到人家在训练,这就和天天打铁一样,人家天天练习怎么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