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一只皮革发灰的户外靴踩在了地上。
柳原抓着自己的头发,带着艾尔站在一间温室的私人诊所门前。
她脸上的神情有一些不耐烦,或许是因为之后要做的事情,又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洗头发了,早晨起来头发有些痒。
也许我应该剪一个板寸头,亦或者是光头。
如此认真地考虑着,柳原带着艾尔走进了这家温室诊所。
必须要承认的是,想要穿过一片冰原确实需要一些物资。有些物资柳原可以不需要,但是艾尔却必须要,比如说氧气,又比如说食物。
而柳原自然没有什么可以交换这些物资的东西,于是思来想去,她最终又想到了一个办法,应该可以弄到一些必须的资源。
通常情况下她不太喜欢用这个办法,不过,谁让现在她的身边又多了一张嘴呢。
这间私人诊所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小,坐落在一条有些冷清的街道的角落里。
推开门,就能看到里面那各式各样的仪器,如果这些仪器能够干净一些话,或许还能够让人产生一些认同感,可惜它们显然很少被人擦拭。
墙壁上的痕迹斑驳,锈迹和裂纹几乎遍布在肉眼可见的每一个平面上。
相比于诊所,这更像是一家黑作坊,倒卖人体器官的那种。
万幸的是,柳原要找的也正好就是这种地方。
“柳原,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艾尔看着四周,有些不安地抓住了柳原的衣角。
“放心吧,就是来交换一些东西。”柳原倒是显得很坦然,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对着诊所的里面叫了一声说道。
“喂,有人吗?”
“有!”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答应道,同时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能会更希望保持安静,以免老皮特在动手术的时候把剪刀忘在你的肚子里。”
话音落下,一个有些佝偻的人影拉开了一张帘子,擦着手从中走了出来。
“我不动手术,也不看病。”柳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那你来做什么?”
这个自称老皮特的医生披着一件说不清是黄是白的大褂,鼻梁上带着一副圆形的半框眼镜,年迈的面容和干瘦的身体让他看起来起码已经有了六十岁的年纪,但言语之中的声音却还是尖酸刻薄,没有一点老人家的慈祥。
柳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老皮特的问题,而是先侧目看向了身边的艾尔,对着门外努了努下巴,开口说道。
“你去门口等一会儿。”
艾尔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柳原和老皮特,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乖乖地走到了门外,掩上了诊所的门。
看着艾尔走了出去,柳原才重新转头看向了老皮特说道。
“我来卖一些东西。”
“哦?”老皮特的眼睛亮了一下,抬起了枯瘦的手掌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你想卖什么?”
柳原侧了侧自己的脸,漫不经心的说道:“血液,器官,来这里还能卖什么?”
“也是。”老皮特似乎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并不聪明地问题,点了点头转而说道。
“那具体是多少呢?”
“1000的O型血液,还有一只肾脏。”柳原抬了抬自己的眉头回答道。
“这可不少······”老皮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眼里放着异样的光彩,对着门外瞥一眼继续问道。
“是你的,还是那个女孩的?”
“我的。”柳原注意到了老皮特的视线,挪动了一下自己身子,挡住了老皮特的目光。
“如果你不想被警卫队放逐到冰原的话,我劝你还是少打那孩子的主意。”
因为人类数量的大量减少,在冰原,但凡是与孩子相关的罪行那都是重罪,这或许也是艾尔作为一个孩子能够独自在这里生活这么久的原因吧,至少警备队还在维持着人类最后的秩序,否则她早就被抢光东西饿死街头了。
艾尔没有父母,她的姐姐就是她最后的亲人,这也是柳原从她的嘴里了解到的。
“哦,当然,当然。”老皮特看着柳原那有些发冷的眼神,讪笑了一下,举起了双手说道。
“你是客人,自然都听你的。那你要什么呢,只要价格合适,老皮特都会尽力去给你准备。”
“肾脏换两瓶压缩氧气和液态燃料,血液用来换食物,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你给我的雪地摩托加满油,顺便再给门外的那个女孩添一身衣服。”
“唔,这不合理。”老皮特摇了摇头:“氧气,燃料,油,这些东西的价格可都不便宜。”
“人命的价格也不便宜。”柳原侧了侧自己的身子,露出了自己怀中的那把左轮手枪。
“女士。”老皮特看着手枪,眯了眯自己的眼睛。
“如果你想要出卖你自己的器官的话,我不觉得你应该和你的主治医生这样讲价格。”
“谁说你是我的主治医生了。”柳原耷拉着自己的眼睛说道:“肾脏我会自己取给你的。”
“哈。”老皮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抬起了自己的一根手指说道。
“好,我会给你去准备那些东西的。明天这个时间你再来这里,如果你真的能自己取出你自己的肾脏的话,我就再附赠你一罐氧气。”
“说定了?”柳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心情不错。
“说定了。”老皮特信誓旦旦,显然是不相信柳原能够做出那样的事情。
······
于是第二天,柳原取来了自己的雪地摩托。
在老皮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亲手挖出了自己的一只肾脏,接着装模作样的缝合了一下腰部的伤口,并带走了所有的物资。
对于已经失去了痛觉得她来说,做这么一件事,根本连麻药都不需要。甚至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的伤口便已经愈合了,就连挖出的那一只肾脏都已经重新长了出来。
当然,这些老皮特都不知道,他只是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那一只带血的肾脏,任由着柳原拿走了所有的东西。
嗯,对于第一次观看别人解剖自己的人来说,这也算是合理的反应。
柳原的心情倒是很好,血液的流逝,又让她有了一点活着的感觉。
······
“咔。”将最后一罐氧气插在了雪地摩托的一旁,柳原让艾尔坐在了后座上,而自己则是跨坐在前面,抓住了把手。
这里是温室的大门。
正午时分,壁垒之下温室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门外的世界。
那是一片雪白,单调的没有半点杂色,带着寒冷和清冷的寂静。
一阵冷风夹杂着飞雪从门中涌入,席卷过街道,卷动着门前的人的衣服。
并不是每一天都会有人要去温室的外面,或者说如果不是必要没有人会想去那里。
今天也一样,要离开温室的只有零零星星的几队人。
门前,柳原坐在雪地摩托上用手捂着被风吹得卷动不止的头发,这让她再一次有了剪一个寸头的冲动。
摩托的履带间还带着一些积雪,座椅的后面用绳子捆着出行必备的用品。
艾尔坐在柳原的后面,她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厚重的棉袄让她在冰原之中增加了一分存活下下来的可能。
女孩将两手环抱在柳原的腰上,或许是出于好奇,又或许是出于其他的什么原因,她从柳原的背后探出了一些头来,看向温室的门外。
她从未去过温室的外面,那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世界,对于不熟悉的事物,人总是会带着几分恐惧,更何况是那被称为绝境一般的地带。
温室外的冰原一望无际,变异的野兽在其中出没,几乎没有人可以独自在那里生存。所以人们一般都是随着车队外出,就算是雇佣人员也会组队出行。
“柳原。”艾尔的声音从柳原的后面传来,像是带着一些颤抖:“我们能到四号温室的吧?”
柳原的眼睛侧过了一些,取下了车上的一个头盔,转过身带在了女孩的头上。
而她自己则是简单的围上了一条围巾,她常年都是自己一个人,所以车上也只有一个头盔。
“能到。”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她的保证却莫名的有一种让人可以信任的感觉。
“嗯。”艾尔戴着头盔,环在柳原腰上的手更紧了一些。
随着发动机的闷响,在门前守备的注视下,雪地摩托开动了起来,载着两人驶出了温室的大门。
一个带着面罩的看门人望着远去的摩托,愣了愣,向自己身边的同伴问道。
“我们刚刚是不是看到了两个人自己开一辆摩托车去了冰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