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川还在哼笑着和对方你来我往,但基本可以收尾了。
对方的一个破绽已经被他敏锐地抓住了,之前故弄玄虚的迷障散了,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软肋和真实意图,整个人从容放松起来,剩下的都是些敷衍的废话。
田孜以前对何川应酬的节奏和战术饶有兴致,时间长了,单从他某个吐字的方式,呼吸的深浅,甚至一个挑眉,她就能判断他是要鸣鼓收兵还是趁胜直追。很多个无聊的饭局上,何川沉迷于这种你退我进的社交游戏,她则沉迷于研究何川。
可现在不一样了,何川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飘来荡去,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的眼睛不受控制一样,偷偷地,不由自主地,找各种借口地,痉挛似地想往某个方向溜。
她不觉得自己对周子非还有任何的留恋,她恨他还来不及,但只要他们在同一个空间,他对她的冲击力还在,不算大,但足以搅得她心神不宁。
等她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微微转头时,一只大手突然牢牢地握住她的后脖颈,不容她有丝毫动弹。
何川脸上还在笑,娴熟地和对方相互调侃着,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情侣之间亲呢的小动作,只有田孜知道,那只大手里传递出来的力量和怒气。
她的心猿意马他竟都知道。
田孜安静了,有种做贼被现场抓住的羞惭和心虚,她不知道何川为什么不动声色地忍她这么久,这不是他的脾气,可能她还不够懂他。
何川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温顺,可心里沸腾的怒意丝毫未减。
他根本不用特别留意,一抹余光他就发现了她的异常,等捕捉到不远处的周子非时,他浑身的血瞬间就凝结起来了,要咬紧后牙跟才能若无其事。
他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心理,在暗处冷冷地看她坐立不安,看他们眉目传情,如一对苦命鸳鸯。
他以为她只是波动一下,没想到她愈演愈烈,如果不是他及时提醒,恐怕整张桌子的人都会看他们的笑话。
除了愤怒,难堪,吃醋,何川还觉得无比的失望,这么久了,他还是比不上一个渣男对她的影响。
他慢慢放松手指的力度,在田孜后脖子那里摩挲了几下,突然温柔地问:“要不要去下卫生间?”
田孜一惊,抬头看他,他眼光凌厉如剑,又如闪电,能照到她内心最隐秘的地方。
田孜摇头,他却坚持:“去一下!”
田孜以为他有话要单独和自己说,起身离开,他却岿然不动,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目送着她。
她瞬间明白了,他是给她机会与周子非交割干净,不容商量的那种。
田孜看着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哆嗦,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大力地把冰凉的水往脸上泼,慌乱逐渐退潮。
果然,她一出门就看到周子非靠着墙等她,嘴里衔着一支烟,似吸非吸。
田孜看着他,他也直直地看过来,他们之间虽然已经天翻地覆,可最后一次见面说分手的时候心里都还揣着对方。
田孜的嘴唇不受控地颤抖了一下,声音在嗓子眼里左冲右突,却发不出来。
周子非把烟掐了,凉凉地一笑,说:“你果然跟了他!怎么样?柳丝丝不要的二手货对你好吗?”
言辞像刀片一样锋利,从没见过他说话这么毒辣过。
田孜的脸皮抽搐了一下,笑,说:“自然很好,再不好也比吃软饭看人脸色的好。”
周子非直起背,紧抿着嘴唇,眼里飞出冰霜做的小刀,挟裹着受伤和恨意。
田孜毫不示弱地瞪着他,眼睛中有玉石俱焚的决绝,来呀,相互伤害呀!
他们之间有过的暧昧,缠绵,甜蜜都化成了恨意,浓烈的黑色的恨意,不置对方于死地不可的恨意。
好一会儿,周子非颤声道:“好,好,很好,算我白认识你一场。”
他倒成了委屈的一方。
田孜有心把柳丝丝的事拿出来往他致命的地方再狠刺一刀,一转念,何必呢?到时候疼的又不是他一个,旧疮疤揭起的时候连血带肉,倒把自己赔上了,罢了罢了,反正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她一泄劲儿,那死寂一般的心灰意冷立刻传到周子非那里,比恨他更让他难受。
条件反射一般,他一把抓住田孜擦肩而过的胳膊,手指陷进她温润富有弹性的肉里,可她并不感觉疼。
他俩僵在原地,像是电影的慢镜头,又像被定格了。
他留她干什么?既然彼此憎恶到这种地步,放手不更好吗?周子非自己也被自己弄糊涂了,伸出手只是一种本能,真拉住她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道影子突然闪过,周子非“哎哟”叫了一声,一记勾拳把他打倒在地上,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
何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他,转向田孜,一字一顿地说:“你走不走?”
田孜立刻说:“走!”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何川把她的手塞在自己胳膊弯里,一起往外走,还没走两步,周子非像只猛虎一样从后面扑了过来,何川猝不及防,被冲了一个踉跄。
田孜被甩到一边,两个人红着眼睛缠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