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刘永灼无语了,“市里原来打算给的是多少?”
“八万”
“就差两万块钱”刘永灼眼睛瞪得溜圆,“我说……你们也不至于差这两万块钱?”
副市长一看刘永灼这神色,就知道他不懂治民,顿时叹息着:“哪是差这两万块钱的问题,其实我们那些天为了做他们的工作,前前后后花费的人力物力,也不止两万块钱了”
“那还不如把这些人力物力折成钱,直接给他们算了”刘永灼想当然地说着
副市长实在是苦闷,当即解释着:“刘总,你不做地方工作,可能不清楚搞拆迁最忌讳的就是无原则地满足钉子户的要求”
“这一次他说要十万,你给他满足了下一次别人就敢要十三万,要五十万,因为都知道你愿意息事宁人还有,别家都是拿了八万,如果给了他十万,那么那些已经搬走的人家就不干了”
“人家积极配合我们政府的工作,反而还吃亏了,这让我们以后的工作怎么做?”
刘永灼点点头,他承认,对方说的是对的
政府可以花一百万的成本去劝说这家钉子户搬走,但却不能在补偿款上有丝毫的退让,否则以后就别想再干活了别说地方政府做事要这样,刘永灼自己在企业里做事也是如此
这是管理上的原则问题,容不得半点退让
“那么,为什么别人拿八万就走了,他家非要拿十万呢?”刘永灼好奇地问道
副市长又叹气了:“就因为我们的拆迁的工作人员说错了一句话”
“说错了什么话?”
“我们负责拆迁的那位领队,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最早到这户人家去丈量面积的时候,看到他家的猪窝搭得很漂亮,就开了一句玩笑,说你这个猪窝真气派,如果贴上瓷砖,也能补两万块钱了”
“结果,这户人家当了真,拆迁队员前脚走,他们后脚就给猪窝贴上了瓷砖,然后就要求把猪窝算到拆迁面积里去,把补偿款从八万增加到十万”副市长对此当真是恼得不行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刘永灼也暴汗,“这不就是一句玩笑话的事情吗说开了不就行了?”
副市长摇着头道:“我们说了,拿着拆迁文件去给对方看了无数遍,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后来那位多嘴的拆迁领队亲自跑到那户人家家里去,进门就自己打了自己两个耳光,说自己是乱说话的”
“可是还是没用,人家说了你们当官的无心说出来的话,才是真话,现在说的话,都是为了骗我们老百姓而编出来的假话”
“这就叫假做真时真亦假啊”刘永灼也不得不感叹着
副市长又接着说:“这还不是全部呢那户人家也不完全是一根筋的,我们又动员了他的亲戚朋友一起去做工作向他解释说关于猪窝能够补偿的事情,只是拆迁工作队开的一个玩笑而已到最后,他们看我们的态度这么坚决,也有几分松动了,提出要我们赔偿他贴瓷砖的费用”
“这个费用可以赔啊”刘永灼道,“实在不行,就扣那个多嘴多舌的拆迁干部的工资来赔,反正也没多少钱而且这个赔偿也算是合理的”
“是啊我们也是这样说的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记者,说我们政府应当有公信力,既然说出来的话,就要兑现那户人家一看有人支持底气又足了,马上又反悔了说没有十万就是不搬走”副市长说到这里,头发都快直起来了
刘永灼也是苦笑:“这是哪来的记者啊怎么满嘴胡说呢?就拆迁时随口说的一句话,怎么就涉及到政府的公信力了?照他的这个逻辑,政府官员连开玩笑的权利都没有了?”
“唉,有什么办法呢?在记者面前,我们政府就是弱势群体啊”副市长郁闷地说道,这的确是实情
或许某些集权政治国家里,社会舆论只是可有可无的笑话,但在华夏联邦这个民选政府里,民意直接决定着政务官的去留
所以在民众和媒体面前,任何依靠选举上位的政务官都是孙子,而当不了老子
“哪家报社的记者啊?”刘永灼倒想看看,是哪家报社这么无聊,来参合这种事
“是非常著名的一家报纸,叫西南经济导刊”郁平道
“他娘的”刘永灼跳了起来,“我说呢”
“怎么,刘总也了解这家报纸?”副市长听到一向文质彬彬的刘永灼居然爆了粗口,眼睛都是瞪得老大
“我岂止是了解啊”刘永灼恨恨的念叨着
他可没有忘记,十年前,正是这家报纸,登出了一篇言及刘浩然与英国人勾结的文章,让兴华社的一个大型工程项目被迫叫停,损失极大
只不过当年他还是一个初中学生,不过父亲当时惶急不安的情绪,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中
当然,这家报社那次得罪刘家,最终也落着好
因为这件事,兴华社动用了整个集团的经济力量进行报复,利用自身在业内的影响力,让旗下所有加盟厂商撤掉了在西南经济导刊上的广告,给对方一记沉重的打击,迫使其总编欧阳铭跑来向刘浩然道歉
在那之后,西南经济导刊倒是没有再找过兴华社的麻烦,刘永灼鄙视对方的作派,也没有再和他打过交道
这家报社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规规矩矩地做些花边闻,吸引人气
近几年,随着整个社会思潮日渐活跃,欧阳铭又嗅出了一些机会,重让报纸的定位变得锋芒毕露起来西南经报的记者又像过去那样,满处寻找社会矛盾,再用极端化的观点加以包装,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百色市作为一个山区贫困市,在观念方面本来就落后于富裕地区许多,缺乏与记者打交道的经验,遇到西南经报这种专门从鸡蛋里挑骨头的媒体,也的确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后来呢?”刘永灼继续问道
“后来谈判就没法进行下去了眼看离市政府定下的拆迁截止日期越来越近了,岳市长就亲自到那户人家去做工作为了保护岳市长的安全,警察部门派了几名警察随着他一起去”
“结果,那户人家的老婆以为岳市长是带人来强拆的,就拿了一块砖,说警察敢强拆,她就拿砖砸自己的脑袋,要自残结果也不知道是谁说错了什么话,她就真的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砖,把自己的脑门拍出血来了”
“得……”刘永灼无奈地说道,“这可就彻底说不清了”
副市长也是大叫:“可不就是说不清了吗?岳市长马上通知市医院派救护车来抢救,然后又答应由市里负担所有的医药费拆迁办也没办法了,只得私下和那户人家签了个协议”
“明面上仍然是付八万块钱的补偿款,实际上再从市商业局的门面房里给他们家拨出一间,收一个象征性的租金,就算是把另外两万块钱给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