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奎虽然粗莽,但却粗中有细,他到南京时曾先见过陈公博。陈说上午与汪先生开会商议迁都洛阳之事,并无说汪生病,又见汪的呢帽大衣均挂在衣架上,证明汪必在家中。
但情知此时不是翻脸的时机,稳了稳心神便说道:“汪先生既是病了,我就来探探病吧。第四军的行动,乃是奉汪先生之命而北上的,到了这进退维谷之地,必得汪先生出来说话才行。”
“汪先生到中央医院住院去了。”陈璧君说道。她知道,如不把这猛张飞哄走,准会闹出事来。
此时,汪兆铭躲在卫生间里,心情甚为紧张,他生怕张发奎闯进来把他拖出去,问他要钱、要官、要开拔命令。又因他躲得太急,没有穿多少衣服,卫生间又无暖气,一时又惊又冷,两排牙齿兀自发起抖来。
张发奎听得卫生间里有人牙齿打架,便知是汪兆铭有意回避他,一时气得目眦皆裂,高声叫骂起来:“丢那妈,只恨我老张瞎了眼,跟错了人,姓汪的,你听着,我们后会有期”张发奎说罢扭头便走。
两人多年的政治关系,至此彻底破裂。
另一方面,却说姜瑞元得知汪、张关系破裂,不禁心中暗喜,为了收买张发奎和第四军为己所用,他即命宋子文给张发奎送了十万块钱,请张暂时出洋考察。姜瑞元以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电令吴奇伟率第四军由衡阳、经醴陵进入江西灭赤。
并且由军政部长何应钦亲自拨发该军的开拔费,姜瑞元再一次把第四军抓到了他的手上。第四军将士心愿和张发奎的念想,却成泡影
而汪兆铭更是失去了最后一支可以依凭的武装力量,彻底沦为毫无根基的文人政客,再也无法从根本上威胁到姜瑞元的霸主地位。
此时的姜瑞元正在南昌督导灭赤军事行动,他是**党真正的领袖人物,自然不会以身犯险,亲临一线。况且瑞金离华联的控制区域实在太近,他也始终抱有强烈的戒心。
杨永泰正忙于主持湘赣剿匪事务,无法随行与姜瑞元左右。这时倒是还有何应钦,陪在身侧,听候委座的差遣。
姜瑞元自从当上了党国的军事和政治领袖,对于自己的一言一行便严格约束起来,没有了往昔的浮华和奢靡,到也还算得上明君。
身上穿着衣料朴素的军装,脸上带有丝丝疲倦,国事维艰,他的心情自然也是不好:“敬之,你对目前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两人关系虽然和睦,但始终也是暗流汹涌,何应钦品格孤高,在军中素有威信,隐隐有与姜瑞元分庭抗礼的意思。所幸何应钦本身性格柔和宽仁,对于权力的热衷也并非丧心病狂,有着自己的尺度,懂得服从大局。
“委座是想说瑞金,还是广州?”不仅姜瑞元在试探着何应钦的态度,何应钦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瑞金现在已成痢疾,而华联却是心腹大患,从大局而言,我更担心华军的举动。”长身玉立,姜瑞元背负双手,遥遥望向远方天际,声音也有着凄苦和萧瑟之意。
对于这点,身为党国高层的何应钦,也非常清楚。从战略局面上,华联偏安一隅,而**党雄居中原,假若能有更好的发展机遇,定然是自己这方更有胜算一些。
就算到时候华军军力强横,**军也可以凭借民心士气,滚滚而下,最不济亦能维持均势,划地而治。但现在日本步步紧逼,虎踞中原就成了四面受敌,徒为华联当个挡箭牌,大势已经不再眷顾着**军了。
“林虎不过一军之将,手底下三个师的兵力,孤悬河北,覆灭是迟早的事情。不过华联本就有着强大海军,此时却宁愿舍易就难,这里面的事情,就很有深意了。”何应钦这么说着,眼光却是偷偷瞄向姜瑞元的表情。
他知道一些事情不能全部说完,必须给领导留着表现的机会,这是下位者的本分。
姜瑞元对何应钦此举,也是满意,借着华联的话题讨论,他总算是试探出了何应钦的政治态度。不过嘴里还是苦笑着接话:“华联不愿意过早触怒日本,却想要尽早挑起我军与日军的全面冲突,实在是狼子野心”
“不过华联在经济和武器上给与我们大量支援,无论道义上还是实际上,我们都无可挑剔,甚至不能采取强硬的态度。”看着姜瑞元一脸怒容,何应钦也是在身侧小心翼翼的提醒他不要因为愤怒而做出错误判断。
“敬之之虑,我心自知,但是这胸中的郁气,却是不吐不快。无论治政还是治军,首在于集人,大战必然会消耗我军忠勇的将士。失去这些人,根基就会动摇,果真到了那时,就算再多的钱,再精良的武器,也无法挽回大局。”
说着这话,姜瑞元与何应钦令人都是忧心忡忡,但是面对局势,却没有太好的办法。**党虽然贵为中央政权,但对于党内其他地方军事派系尚且无法号令齐整,又如何能够左右华联的举动?
就算知道华联的战略,姜瑞元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和日军死磕,唯希望自身嫡系军事力量的损失能够更轻一些。要是部队成建制的拼光了,就算重新招募,要形成战斗力和建立忠诚体制,就不知道要弄到猴年马月了。
而华联肯不肯给自己这个重整旗鼓的时间,这个问题简直都不用去想。
“敬之,关于工业迁徙的项目做得怎么样了?”聊着聊着,姜瑞元又问起了一个比较重要的话题。
“军工企业的迁徙我们自己可以做主,到还算顺利,但是经济中心的内迁却阻力重重,尤其是江浙财阀的阻挠,使得国府的工作进展并不顺利。”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何应钦面无表情,用冷冷地语气汇报着实际情况。
“唉,几次沟通都是未果,算了,不去理会他们,我们先把能做的工作尽量做好。从华联购入的军工生产线也要尽早安排妥当,技术工人的培训更不能马虎,这件事情庸之没有经验,还是要交予子文。”
庸之是孔祥熙的字,而宋子文因为最近庞大的军费开支挪用了原本经济发展上的资金,而与姜瑞元再次吵翻天,又在以辞职相威胁。
宋子文早年于上海圣约翰大学求学,后到美国留学,5年于哈佛大学经济学硕士毕业,之后于哥伦比亚大学博士毕业,曾于纽约花旗银行见习。
他现任**政府行政院院长、财政部长、外长。宋子文长时期主理的金融财务,许多人都认为他是代表**党贪污**的表征之一。这其实有着相当大的误解成分在里面,更确切的说,宋子文只是姜瑞元财政上的管家。
宋子文自负傲慢,与孔祥熙相处不来,而实际上宋的财经观念优于孔,孔只是山西票号出身,对于现代财经没太大经纬,但孔的处世态度则较为圆滑,为姜瑞元所喜。
不过姜瑞元毕竟是一国主君,不会轻易感情用事,宋子文和华联相处融洽,让其主持经济事务和工厂的铺排工作最为合适不过。在这一点上,姜瑞元还是有着清醒的认知,并非庸碌无断。
第三百四十章国内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