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就不会说话呢?”有的时候昭会这样感叹,可惜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回答。好在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看青兽人,不会像那只蠢飞兽,总喜欢在一件事上纠结下去。
而食物缺少的问题在雪季还剩大约半个满月的时候终于暴露了出来。如果是丑兽自己,它所储藏的食物完全够它度过雪季,也许吃得不是那么饱,但也不会太饿。而在昭加入后,哪怕它从一开始就控制它和昭的进食次数已经数量,食物仍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急剧减少。雪季还没结束,而他们的食物已经快没有了。
从某一天开始,丑兽拿出的食物在原本就不多的基础上复又减半。昭觉得塞牙缝都不够,心里再次升起了进入大洞偷一只兽回来的念头。只不过还没等将想法付诸实践,在他悄悄摸向通往外面的洞道时,就被挡在那里的丑兽给扑倒在了地上,时隔许久,两兽再次打在了一起。不过都饿得没什么力气,没多久战斗就结束了,以昭被压倒告终。
“为什么啊?我肚子好饿,我们会饿死的,一定会被饿死的!”昭郁闷地拿爪子刨着地,一个劲地叨叨。放着一大山洞的食物不吃,在这里干饿着,就没见过这么傻的。而最让他郁闷的是,他的命是丑兽救回来的,丑兽拦着他不让去,他心里就是再窝火,也没办法真跟它翻脸发脾气。何况他性格温吞,还真没跟谁红过脸,不太做得出这种事儿。
就在昭在那里碎碎念叨着他们可以预见的结局时,就感到头上被一条湿漉漉暖呼呼的东西舔过,一下又一下……他的抱怨声嘎然而止,身体僵住。自十岁以后,阿父就没再像这样安抚地舔舐过他了,如今再次重温,让他不由地有些……怀念。
“就算你这样……也没用,还是会饿死。”过了很久,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觉得自己就这样被安抚下来实在有些不争气,可是别人一温柔起来,他就没办法了。于是自此日起,哪怕是饿得奄奄一息,他也没再提过去外面大洞中弄食草兽的事。
但不可否认的是,昭跟丑兽之间因为这个意外的小插曲亲近了起来,之后的日子不再像以前那样你睡这角我睡那角,彼此离得远远的,而是挤挨在一起抵抗似乎比往年更寒冷的雪季。实在饿得受不了时,又或者闲得发慌时,便互相舔舐梳理皮毛,也能熬过一天。因为有了丑兽的回应,昭便觉得黑暗中的饥寒不是那么难以抵御了。而在这样的朝夕相处相互依偎下,一人一兽间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加深加厚,渐成至交。
这天,丑兽突然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拖着头死了的食草兽。昭有些吃惊,更多的是高兴,问:“你不是不准捕杀那些野兽的吗?”总不可能是跑到外面去弄的吧。要外面能弄到,他也不至于饿晕了。
丑兽当然不能回答他,但是当昭伸手摸到那头兽尸,发现并没有血腥味,也没有伤口,且瘦骨嶙峋的时候才知道这兽并非咬死,而是被饿死的。于是说外面那些兽不是不能吃,只是不能主动捕杀。这里面究竟有着什么原因,丑兽不会说话,昭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幸好眼下他除了食物之外对其他事情都没办法再提起兴趣,所以不管是饿死咬死,只要有吃的,能熬过这个雪季,他就觉得很满足了。至于下个雪季,如果还出不去的话,他已经做好了要储备很多很多多到吃不完的食物的心理准备。
只不过饿死的野兽并不多,而且不是每一次丑兽都能弄到手,毕竟大洞里还有其他食肉兽。所以他们的食物还是不够吃,死亡的阴影依旧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这水是从哪里流过来的,怎么没结冰?”连皮带毛地吃下一块没有丁点脂肪的肉后,胃里烧得厉害,昭伏在石窝边猛喝水,然后随口问了一句。洞中水不仅不冰寒,甚至还透着股暖甜,很多时候实在饿极了,他就灌上一肚子水,至于这水是从哪里来的,倒是从来没去想过。现在问起,不过是没话找话说,并没期待得到回答。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丑兽竟然咬住他的尾巴往外拖了拖,示意他跟着自己走。昭刚吃了点东西,恢复了些许精神,便也不吝啬几分体力跟它走上一趟。整天趴在那里,他觉得自己都快趴废了。
还是那条狭窄的洞道,接着是挤了很多野兽的大洞,在经过那里时,昭不由地咽了口唾沫,肚子发出高亢的抗议声。他觉得这简直是种折磨,比被阿帕逼着背经脉穴位图时还痛苦百倍千倍。幸好,丑兽很快就带他离开了那个地方,否则他不敢保证能不能再次克制住自己。
路忽上忽下,伴着水声,很陡很滑,一不小心就会摔倒,而有的地方窄得需要收缩身体踩着水才能挤过去,有好几次昭都想叫停了,但却又因为好奇丑兽究竟要带自己到哪里去而忍住没出声。终于,在矮下身体爬过一块巨岩的底下,胸腹部的毛被水湿透,背上几乎蹭脱一块皮之后,前面现出了朦胧的光线。
不是天光,莹莹芒芒的倒像是石壁上发出的。昭并不觉得失望,他处在黑暗里太久了,能够再次看见亮光,已经是一件很让人惊喜的事。他贪婪地用眼睛看着周遭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天生盲者获得光明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