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说了医院名字,郑君杰说很顺路,一会儿就到。
挂了电话云开决定去看一眼萧寒,病房门紧闭着,她也不知道萧寒到底是睡着的还是醒来的,所以也不好敲门,贴在门上听了听,也没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于是就轻轻推开门。
客厅里没人,里面的房门虚掩着,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从门缝朝里看去。
房间里开的是床头台灯,光线有些暗,但室内的一切还是一目了然,清晰可见。
萧寒在病床上躺着,眼睛闭着,看不出来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半张脸都被纱布缠着,从头上缠下来,连左眼也一起缠着,看起来来滑稽又搞笑。他的身上没有盖丝被,甚至可以说是光着的,除了那条黑色的内库外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件衣服,贝蓓正拿着一条毛巾给他擦拭身体,这会儿正在擦拭他大腿的位置,一张脸涨得通红,是害羞的缘故,肯定不是热的,她擦得很仔细,很认真,放佛跟前的是一件稀世珍宝,须得小心翼翼才不被碰坏。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氤氲了云开的双眸,视线终于模糊起来,其实本来就不应该如此的清晰,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没有出声,也没有打扰这一刻的宁静,云开知道,从此以后自己是该真真正正的退场了。
再见萧寒,这个女人比我更适合你,也许比我也更爱你,你们在一起才是最般配的。
转身悄然离开,一如她轻轻地来。
合上病房门的那一瞬,云开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滂沱的大雨,倾泻而出。
她靠在墙壁上,五月的天,她却觉得脊背的寒意传遍了全身,她冻得浑身瑟瑟发抖。
紧紧地咬着自己的胳膊,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响,身体贴着墙壁一点点蹲在地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终究是错过他了,不管当初是因为什么分开,他们终于还是从交汇的那个点开始,背对着背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
郑君杰打来电话说车已经到医院门口了,云开擦了眼泪站起身。
走廊一点都不长,可她走在上面却觉得很长很长,放佛再也走不到尽头。
回到一楼云开在公用的卫生间里洗了个脸,再痛也只能她一个人承受,因为当初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放弃他的,也是她自己,所以她就算是痛,也只能咬牙忍着。
郑君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就从车里下来准备进去看看,没走多远,看到她从一栋楼里面出来,他笑着挥了挥手,“这里。”
云开笑了,就像是迷途的孩子突然看到了大人,欣喜得都要跳起来,她虽然没跳,但是跑了过去,速度很快,几乎是冲刺,一下子扑在了郑君杰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身上,许久许久都没有抬起来。
郑君杰在她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这会儿扑在他怀里不吭不响的,但是他胸前的衣服却濡湿一片,她哭了。
中午给她发信息,她说萧寒受伤在医院她下午要去医院看他,他没多问,她也没多说,可是这会儿她明显的情绪失控,是伤心难过,更透着几分决绝的痛楚。
郑君杰抬头看了看她刚刚走出来的那栋楼,萧寒一定就在那栋楼里的某一间病房,但至于刚刚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也不会问,除非她主动告诉他。
夜色如墨,很浓很浓,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郑君杰一下一下地拍着云开的后背,是安抚她也是在思索事情,眼睛一直盯着那栋楼的出口,期待下一刻能够看到些什么。
最后还真让他看到了,是贝蓓,最近跟萧寒走得很近也在萧寒公司上班的一个女人,他特意查了这个女人,是萧寒一朋友的妹妹,目前跟萧寒是同居状态,但至于两人是否是情侣,这个还不好下结论,但是单身男女共处一室,擦枪走火是难免的。
贝蓓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从形状大小来看应该是衣服。
郑君杰抿了抿嘴,大概猜到了几分,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重了几分,然后转而揉了几下云开的脑袋,将她那一头短发揉得乱糟糟的,笑着开口,“好了,再不回去,今晚的啤酒鸭可就没得吃了。”
云开哼哼咛咛了一会儿,从他怀里出来,低着头揉着眼睛朝后退了两步,“我还要喝酒。”
郑君杰揶揄道:“喝酒就你那点酒量,一杯就倒,还是算了,我可不想累了一天晚上还要照顾一个醉鬼,明天难得休息,我还想出去跑跑呢。”
“小气鬼!”云开给他一个大白眼,推开他径直朝大门走去,边走边叫嚷,“不就是喝你一杯酒嘛,还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什么啤酒鸭,我不吃了!我去酒吧喝,不但免费还有帅哥可以看,搞不好还能来个一夜纵情。”
这个时间点医院里依旧人来人往的,云开这最后一句话刚一出口,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人的纷纷驻足观看,而她全然不在意,笑着看着前方,眼泪却再次流了出来。
夜黑得没有尽头,明明周围还有很多人,明明霓虹灯还在闪烁,五彩缤纷,绚丽夺目,可她却什么都看不到,置身在这天地之间,渺小而又无助。
脚下的路走过不止一次,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没有穿高跟鞋,可是她却觉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如同走在坑洼不平的乡间小道上,又如同踩在全是碎石的道路上,每一步都放佛硌着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每一步都让她浑身战栗。那从脚底蔓延至心底,汹涌而出的疼痛就像台风掀起的海浪,一下子便将她整个人淹没,无力逃脱,无力挣扎。
郑君杰站在原地,无奈地看着她故作潇洒的背影,只觉得心像是被撕了个口子,鲜血一股股地涌出来。
她痛,他也痛,他的痛因她痛而痛,可以终止,可她的痛他却无能为力。
夜色里她消瘦的背影看起来越发的小,放佛伸出手就能够抓在掌心。
爱情从来没有道理可言,可却总是让人遍体鳞伤,他没有资格指责萧寒,却还是忍不住抱怨,为什么不能好好爱她善待她为什么非得让她哭让她痛为什么非要像他这样,非得等失去了之后才后悔不已吗
几步追了上去,男人的声音里带着颇多的无奈和纵容,“酒吧多没意思啊,回家吧,想喝多少都行,不过我可事先跟你说好,喝醉了你就睡沙发,房间是我的。”
云开哼了一声,“小气鬼!”走到他的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后面。
“既然你都说是小气鬼了,我索性就把这铁公鸡的名号给坐实了,今晚一杯酒五千块,一块肉一千块,你吃着的时候可得记清楚了。”
“你何止是铁公鸡,你简直就是没人性的黑心大厨!”
“哈哈哈……”郑君杰爽朗的笑声在黑夜里尤为的响亮,拉开车门也坐了进去。
车内的音乐很轻快,两人没有交谈,经过超市的时候郑君杰下车去买了点菜和调料,来回也没感觉用多长时间,可等回到车里却发现云开居然靠在车座上睡着了。
云开这一觉睡得很沉,什么时候郑君杰将她从车里抱下来抱上楼放在沙发上她都没有知觉,甚至连郑君杰将啤酒鸭和几个菜都做好她依然没有醒来,安安静静地半蜷缩着身子在沙发上睡着,眉头舒展没有做梦,一觉安然。
郑君杰做好饭端到餐厅,来客厅叫她吃饭,却看她睡得这么熟又不忍心将她叫醒,于是就半蹲在沙发边上,细细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指尖如同被仙人掌刺伤,很疼很疼。
在医院看到她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脑门上贴着的白纱布,但当时没有时间问她是怎么了,在路上她也一直沉默,他也没机会问,一直到将她抱上楼放在沙发上,她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接到陈思辰的电话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声低叹,如飞舞的羽毛,落入了云开的耳朵里,轻轻地将她唤醒。
眼皮缓缓掀开,适应了一下光线之后,云开便瞬间清醒,倏然坐起身,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跟前蹲着的男人,“饭做好了还不快去做饭,我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鼻子里突然吸入一个味道,她使劲地吸了吸,随即孩子似的咧开嘴笑了起来,鞋子都顾不上穿,飞快地从沙发上跳下去,光着脚丫朝厨房跑去,在经过餐厅的时候一拐弯钻进了餐厅
郑君杰蹲坐在地上,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起手看着指尖,已经不疼了,因为她此时是那么的开心,不管是因为什么开心,只要她好都行。
深吸了两口气,郑君杰从地上爬起来,拎起跟前的粉色拖鞋朝餐厅走去,边走边说:“你别用手捏啊,你还没洗手呢。”
一到餐厅门口,就见云开果真已经吃上了,嘴里塞得满满的,手在嘴边扬着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指上都是油,眯着眼冲他笑,笑得一脸的讨好,看了眼自己的手连忙将手背在身后,嘴里塞得东西太多,转都转不过来。
郑君杰无奈叹气,将拖鞋放在地上,“穿上鞋然后去洗手。”
云开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趿拉上拖鞋,嘴里唔唔地发出声音,跑去洗手池边洗手去了。
等她回到餐厅,郑君杰已经在她的碗里夹了满满一碗的鸭肉,两只鸭腿,还有其他的一些,总之都是些肉多骨头少的,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舔着脸说:“呀,你怎么不吃啊,全都给我,那多不好意思。”
郑君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赶紧吃。”
“君杰,你怎么这么好呢,你说以后你会给我娶个什么样的嫂子啊嫂子肯定幸福死了。”说完却又想起什么,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好不好不好,这要是有嫂子了,以后我都没得啤酒鸭吃了,就算是有,那鸭腿什么的肯定都没我的份,想想都觉得可怜。”说完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眨巴着眼睛,看着手里的鸭腿,大咬了一口。
郑君杰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响起,傻丫头,这辈子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吃得到的,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什么时候想吃了什么时候我就给你做。
“酒呢我要喝酒!”吃了几口,云开突然想起少点了什么,嚷嚷着要喝酒。
“你今天不能喝酒。”
“为什么呀你那会儿明明已经答应让我喝的,一杯我给你五千五还不行”
“你就是今天给我一万你也不许喝,额头上还有伤,你不想让伤口好了是不是”
云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不甘愿,“我就喝一杯,再说了伤口很小,一杯没事的。”
郑君杰态度十分的坚决,“不行,啤酒鸭里就已经有酒了,不能再喝,想喝改天我陪你喝。”
“小气鬼!”
“才知道啊,晚了!赶紧吃。”
云开哼哼咛咛了半天,很不乐意。
一顿饭终于结束,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郑君杰步行送她回家,路途不远,但走一走撑胀的胃好受多了,一直看着她进了屋子,房间的灯亮,他才转过身,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点了支烟抽完,这才披着月色朝家里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和烦恼,活着,谁都不容易。
云开站在窗户边望着夜色里渐渐消失看不到的人,轻轻笑了下,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可又有什么意义但也只有这样经历过,才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没有经历,便没有资格说痛。
落地钟再次敲响,已经是凌晨一点。
漆黑的房间里,云开在落地窗边坐着,旁边放了一瓶红酒,手里捏着一支红酒杯,一瓶红酒已经见了底,酒杯里还有一些。
酒不醉人,不然一杯倒的她喝了一瓶了怎么还会如此的清醒呢
仰起脖子,将最后一口红酒灌入,凉凉的酒滑过喉咙,进入胃里,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变得灼热起来,烫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有人说,能哭得出来,其实不算太痛,真正的痛是没有眼泪的。
她哭了,所以便不是太痛。
抿着嘴,任由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像蚯蚓趴过,蜿蜒曲折,狰狞可怕。
黑夜里,谁也看不到,独自舔舐伤口,哭与笑只有自己知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伤口终会慢慢愈合,到最后留下一道浅浅的疤,不痛,不痒。
医院里,萧寒是在凌晨三点的时候醒来的,此时麻醉药的药效已经过去,一醒来脸上的痛便钻心一般地一bobo袭来,他没一会儿就冒了一身的冷汗。
萧腾在外面的沙发上靠着,听到里面的动静,快速进来,“忍一下,麻醉药的药效刚过去,要疼一阵子。”
萧寒看了看周围,“云云呢”
“这个时候肯定在家睡觉。”话音刚落,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大半夜的谁呀”萧腾走过去将手机拿起来,皱着眉看向萧寒,“郑君杰的,要不要接”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