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寻家寻人</p>
很多地方认为豫省人教条主义，墨守成规，做事穷讲究不分主次，也有的地方说豫省人勤劳务实，孝敬尊老，喜欢与人沟通交朋友。</p>
无论在外地人眼里如何，坦率说这片土地上的规矩确实不少，有些地方甚至吃席的座次都要严格规划不容有失，但这并不妨碍豫省的人们在规矩方圆下活的踏实，按规矩走总不会太差。</p>
还真别酸，规矩下是沉淀了几千年的良俗底蕴，有的地方想讲究都讲究不明白。</p>
如果涉及到人生大事，规矩和讲究会更多。</p>
人一辈子啥最重要？</p>
浑不在意严父话语中的讥讽，老猢狲吞了吞口水，他发现灵堂的布置确实是自己干活的风格，肯定是醉酒时候交代事主布置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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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长明灯里的油差不多该添了，你帮我去添点油，我去把草香续上。”</p>
等严家人顶着暴雨把儿子尸体抬过来时人都傻了，即便不难看出事有蹊跷，可木已成舟，他周士敬自己都承认大闺女偷了汉子，又亲自带人浸猪笼，算是彻底盖棺定论，所以不管里边有没有蹊跷，严家人都不愿意与周家有任何瓜葛。</p>
老猢狲是个外来户，几年前从甘陕那边逃难来的，之后见南月村风水不错便在这安了家不走了，说他口碑不错是因为他办事没出过纰漏，奈何他嗜酒如命，成天到晚都晕晕乎乎的，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哪怕是这种恶劣雷雨天气，老猢狲依旧在家喝的五迷三倒，不知白天黑夜。</p>
只是当他拎着油瓶走到棺材前时却很疑惑，看着长明灯一脸不解。</p>
因为小孟是拿了钱来守灵的，就要听吆喝办事，被人指示也没办法，况且这远房亲戚人还算不错，没有把所有的活都让小孟一个人干。</p>
周家灵堂内，后半夜换班的严家年轻人又累又困，他都是严家少爷的远房平辈，但别管有多远，反正都没本家富，以后想要‘进步’一下，这种关键时刻当然要好好表现。</p>
老猢狲怎么都没想到传说中的死局被自己遇到，搞不懂自己大醉的时候究竟错过了多少事，严家和周家不是结亲家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就算让隔壁嵩山上的大和尚过来都得嘛，更何况自己这个半吊子阴阳先生。</p>
想到这里，老猢狲又怕又急，他是大概能猜出事态有多严重，但他就是个半吊子，完全没办法应对，就算有，他也没那么无畏无私，就单单说眼前这身穿红衣，还是嫁衣，而且生前住处近在咫尺却回不去的女鬼，老猢狲都提不起丝毫信心去面对。</p>
煞局已成！</p>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人主持大局，我们怎么安排下葬？”严父追了出来，还有几个家属都怒气汹汹，搞不懂老猢狲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撂挑子，这不是摆明给人难堪么？</p>
“是啊，干不了伱不早说？”</p>
惊雷声虽迟但到，震的老猢狲又清醒了几分，十来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更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p>
因恶劣天气，花园口暂时封闭，胆再大的艄公也不敢在这种环境下撑船，因此严家人要为之前的决定买单，如果不是他们想在大喜之日给儿子配冥婚执意来南岸，那现在他们无需纠结灵堂的问题。</p>
小孟心里是不愿意的，他现在更想去后院关爱周家小闺女，因大闺女是被定了通奸罪名浸猪笼，死后没有资格被祭奠更没有资格设灵堂，死后就是一卷草席了事，这件事小孟他都觉得有够离谱，更何况是做妹妹的了，现在一定很痛苦很迷惑，正是需要被关怀的时候，谁愿意跟你收拾房梁啊？</p>
为啥是两人一起？</p>
当然是因为孤单守灵太瘆人，离开一小会没关系，就是小孟心头跟猫爪挠一样，只想赶紧把事干完然后去找周家小闺女，告诉她聘礼的事都解决了，等事情一过就娶她过门。</p>
咔嚓——</p>
然而小孟身前的长明灯不是灯油消耗的太快，而是根本没被消耗！</p>
从布置灵堂到现在少说也过去了两三个时辰，燃烧了这么久，灯油最少最少消耗过半才对，可灯盏里的灯油一点都没少。</p>
灯油没少，那它燃烧的是什么！？</p>
严父强制压住火气问道：“先生有何不妥？”</p>
当一个人打心眼里想献殷勤的时候，真是方方面面都能想的周到妥当，不需要像牲口一样被鞭策才能做好事情。</p>
新郎官连新娘子的红盖头长啥样都没看见，就掉进河里淹死了，新娘子更狠，说是水性杨花偷了汉子，在晕厥中被定下了命运，据说醒过来时已经被锁进猪笼。</p>
在南月村，严家属于外人，加上流言蜚语的编排下严家少爷死的蹊跷，没谁愿意出地方给他们设灵堂，给钱也不干，生怕沾上晦气，而想赚这份钱的弟子还不够，破屋子破房子严家人瞧不上。</p>
说到白事情，就得有阴阳先生，一般每个乡村都有这类人存在，大半是家族传承，手艺一代传一代，也有无子无孙的，在本地找个靠谱后生来传承衣钵，南月村就有一个干白事的先生，口碑还不错，真名不清楚，村民们都叫他老猢狲。</p>
他翻了翻身，依稀间发现自己躺在块木板上，木板就木板吧，再睡个囫囵觉.</p>
闪电破空，强光先至，震响未到。</p>
他知道吐出去的不止是胃液还有胆汁等，还有自己混杂在其中的血肉，照这么吐下去，用不了三分钟就会化成一摊血水，到时候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没谁会知道有人在今夜融在雨水当中。</p>
十条百条命都惹不起！</p>
老猢狲急急忙忙的冲出周家老宅，他甚至连自己的家都没回，什么钱财衣物统统不要了，只想尽快离开这里。</p>
严家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怕什么，也没谁知道他在这瓢泼大雨的深夜里想去哪，更没人知道他连南月村的村头都没走出去，就彻底放弃了逃跑。</p>
等老猢狲稍微醒酒些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后半夜，他是被烟气呛醒的，味道很熟悉，是纸钱没有充分燃烧又被盖住发出的刺鼻味道。</p>
可更邪乎的还在后边。</p>
之前说过，酒能解千愁，酒更能坏事。</p>
捞尸人小孟。</p>
这狗屁倒灶的世道，醉了舒服些。</p>
这场暴雨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消停，万一再下个两三天怎么办？</p>
无奈下，严家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周家老宅内布置灵堂，处理好后事最重要，得让儿子走的体面。</p>
一对新人在成亲当天双双殒命，哪怕是重规矩的南月村都两眼抓瞎不知该如何操办，因为牵扯的太多。</p>
他又看了看那口棺材的正上方，确定没看错后知道事情完全脱离了掌控，趁着还有命在赶紧跑。</p>
他迷迷糊糊的感觉被几个乡亲从床上拉起来，但他没多在意，毕竟总有类似的时候，醉酒时被拉去帮人处理白事情，习惯了习惯了，早就练出了边醉酒边干活的本事。</p>
话音未落，老猢狲忽然大口大口往外喷着红水，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胃，只觉得体内翻江倒海，恨不得把一切都吐出去，哪怕双手死死捂住嘴巴都没用，红色液体在手指缝隙中往外呲，眨眼间吐的量都能装满一口大水缸，可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老猢狲双膝跪地尽可能捂着嘴巴。</p>
透过雨幕，老猢狲看到在不远处的水井基台旁好像有一个背影，她身穿大红嫁衣，头顶盖着红盖头，只是湿漉漉的很狼狈也很孤单。</p>
“是不是要漏水啊？”</p>
看到这一幕，老猢狲宛若石化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心脏恨不得跳出嗓子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