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琉璃夜道,“我会什么。”
燕孤鸣摇摇头,“没什么。”
琉璃夜还要开口再问什么的时候,风天涯回来了。她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脚步,大摇大摆地拎着水壶走回来,琉璃夜听见她的声音,一下子便把话咽了下去。
风天涯走过来,将燕孤鸣扶了起来。
“走了走了赶路了!”
琉璃夜手插在敞开的衣裳里,晃晃荡荡地跟在风天涯和燕孤鸣的后面。
“壮士,有劳了哦。”风天涯把马鞭往琉璃夜手里一塞,自己扶着燕孤鸣坐到马车里。琉璃夜晃了晃手里的马鞭,朝风天涯道:“美人,小爷赶车,你做什么呢。”风天涯从马车里伸出小脑袋。“怎样,你不想赶车?”
琉璃夜:“凭什么我来赶车。”
风天涯:“好哦,我们公平一点。”
琉璃夜道:“怎么个公平法。”
风天涯从马车里出来,挽起袖子。
“来打一架吧。”
琉璃夜:“……”
就这样,风天涯和燕孤鸣坐在马车里,琉璃夜赶着车,又过了五日。
这五天里,风天涯一直小心翼翼地注意周围的动静,不过让她奇怪的是,自那两个人之后,他们再也没遇见艳楼的人,一路上平平稳稳。
只是琉璃夜的表现偶尔会出乎她的意料。风天涯在路上也在盯着他,她觉得琉璃夜不像是会老老实实跟着他们走的人,风天涯随时做着抓他回来的准备。
只不过,琉璃夜一路上真的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除了夜宿和找寻食物,他从未离开马车五丈以外。
一日,风天涯照顾燕孤鸣在马车内休息,待燕孤鸣睡着之后,她钻出马车,坐到前面。琉璃夜正赶着车,见她出来,冲她痞痞地笑了笑。
风天涯道:“你怎地这么老实。”
琉璃夜笑了一声,而后夸张地叹了口气,道:“小爷不老实的时候被人说,老实的时候还是被人说,唉,做人真难。”
风天涯:“……”
琉璃夜侧眼看风天涯,眼神弯弯的,满是笑意。“小美人,你了不得哦。”
风天涯听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奇怪道:“什么?”
琉璃夜抿着嘴,笑道:“小爷说,你真是了不得。”
风天涯:“你指什么。若是我的身手的话,那此番赞誉我欣然接受了。”
“哈。”琉璃夜笑道,“不知谦逊的小丫头。”
风天涯:“哟,你竟也知道‘谦逊’。这个词从别人嘴里说出我还听得进去,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没有说服力。你可知道,这几日我经常在想,你和蠢燕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琉璃夜轻松道:“小美人,你当我与燕子活到现在,全凭了运气么。”
风天涯撇撇嘴,没有说话。
琉璃夜:“小美人,如果你想杀一个人,你会用什么办法。”
风天涯想了想,“我是使剑的,自然是用剑杀。”
琉璃夜:“你不想接触一下新事物么,比如毒,触之即死的毒。或者火烧,再或者钉板,我曾在番疆见过这种刑具,上下两张钉板,把人放到中间,然后每天把板子往下压一点,这样到最后人可能是被扎死的,可能是被饿死的,还有可能是流血过多而死的。”
风天涯皱起眉头,道:“真恶心。”
琉璃夜笑了,道:“还可以,我们还遇到过更毛骨悚然的死法。”
风天涯:“‘你们’?”
“嗯,我和燕子。”
风天涯:“……”
琉璃夜道:“你觉得,杀一个人,一共有多少种方法。”风天涯道:“如果只是让人死,那该有无数种。”
“是了。”琉璃夜道,“无数种。你可以用刀杀,可以用剑杀,可以用药杀。还可以用恩杀,用仇杀,用情杀。可以用自己的手杀,也可以用他人的手杀。”
风天涯:“你到底想说什么。”
琉璃夜侧过头看着她,目光深沉无比。
“小姑娘,这世上有无数人想要燕子的性命,但他依旧活到今日。你觉得,他凭借的单单是运气么。”
风天涯:“……”
琉璃夜:“你错了。他能把命留到现在,靠的绝不是运气。他这一生,断送过许多人的性命,见证过许多人的死亡。换做是旁人,许是早就疯了,可他没有。他是从那种地狱一般的生活中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他能活到现在,靠的不是运气,而是自己。”琉璃夜的声音平稳而低沉,一字一句窜入风天涯的耳朵里,钻进她的心中。
“在浪人之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天为持物者奏杀,为无物者开路’,你可知其中的道理。持物者,或持金银财宝,或持恩义情仇,身上挂有太多的东西,这样的人,终是没有活路。就好比番疆刀首,武艺天下无双,可他一样要输,因为他身上挂着太多东西,沉得让他惧怕,沉得让他再提不动弯刀。”
琉璃夜挑起嘴角,接着道:“而燕子,他的强大之处,便在于他不会惧怕这个世间。”
风天涯觉得山风有些凉,她抱紧手臂,轻声道:“你是说,他是‘无物者’了。”
琉璃夜:“没错,天为无物者开路――小姑娘,天道苍茫,老天只会眷顾那些与它同样无情的人。”他放下马鞭,抬起手。风天涯不知在想什么,一直到他的手拖起自己的下巴才反应过来。琉璃夜捏着风天涯细嫩的下颌,轻笑道:
“所以,小爷才说你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