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周琦踏着雨水而行,脚步声在两军之间,显得如此清晰。
战场双方的将士们,看着面带笑容缓缓走向黄邵的周琦,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黄邵见周琦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眼中的震惊之色也越来越浓。
“他,真的不怕死吗?”
黄邵满脸不可置信,却是不知为何,看着独身人来的周琦,却仿佛面对千军万马。
“黄兄,某来矣,酒在何处?”
周琦宛若闲庭信步般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黄邵吞了吞口水,继而伸手虚引,道:“且随我前往营帐之内饮酒。”
黄邵交代麾下心腹,继续与典韦等人对峙,自己却是引着周琦走向了自己的帅帐。
两人相对而坐,黄邵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道:“此地只有阁下一人,右中郎将难道就不怕某一声令下,刀斧手冲入营帐,将右中郎将剁为肉泥?”
周琦接过了一杯酒,对着斟酒的黄巾力士点头致谢,却丝毫没有为黄邵的威胁之言所动。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摇头道:“故人重逢本为一大喜事,只可惜者酒水差了些。”
“若黄兄不弃,可随周某前往官兵营寨,那里的酒绝对更加醇厚。”
黄邵看着周琦这般模样,当即眼睛微微眯起,有心想要吓唬一下对方,道:“只饮酒也未免太过无聊,我军中有一位剑术高手,不如请其前来舞剑助兴,阁下以为如何?”
周琦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黄邵见周琦如此胆大妄为,有心杀一杀对方锐气,当即对着身边心腹低声说了几句话。
没多久,周琦就看到那名黄邵心腹,带着一位身穿紧身衣服,腰悬佩剑的黄巾头目走了进来。
那人先是对着黄邵与周琦行礼,而后拔出腰中佩剑,开始在营帐内舞剑。
最开始,那位黄巾头目还只在营帐中间舞剑。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黄巾头目距离周琦端坐的位置却是越来越近,凌厉的剑锋时不时掠过周琦身旁盛放酒食的案几。
饶是如此,周琦仍旧面不改色,反而津津有味的看着对方舞剑,还时不时放下手中酒杯鼓掌叫好。
“这都吓不住这周琦?”
黄邵看着那柄剑不断在周琦身边舞动,对方却毫无所惧,当即心中微沉。y
他给了舞剑那名黄巾头目一个眼色,对方会意,剑势再次变得凛冽起来,剑锋更是寒光闪闪,有几次都差点划到的周琦。
最危险那次,黄巾头目的剑锋在掠过之时,甚至斩断了周琦的一缕发丝。
哪怕如此,周琦始终不为所动,没有丝毫避让。
要知道。
这里可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古代,斩人发丝已经是非常严重的挑衅,周琦却始终稳坐钓鱼台。
仅仅是这份隐忍之心,都让黄邵心中感到发寒。
“停!”
眼看剑锋数次掠过周琦脖颈前面不足三寸位置,对方仍旧笑意吟吟,丝毫不为所动。
黄邵能够感觉到,周琦并非强作镇定,而是的的确确并不害怕,只能喊停让那名剑客退下。
他起身看向周琦,问道:“周郎果真不惧死耶?”
周琦缓缓放下了手中酒杯,起身对着黄邵行了一礼,而后正色道:“某亦为凡胎,岂会不惧死?”
黄邵问道:“既然惧死,阁下为何敢不带武器孤身入我营寨,为何面对剑锋临身仍旧不为所动?”
周琦笑道:“某孤身入营,带不带武器,又有何用?”
“至于剑锋临身而不变色,是因我知黄兄必不会害我性命,这才能够如此从容不迫。”
黄邵眼睛微微眯起,问道:“阁下为何如此笃定,是以为黄某不敢杀你吗?”
周琦摇了摇头,道:“并非不敢,而是不愿?”
黄邵再问:“何出此言?”
周琦目视黄邵,道:“吾虽与黄兄相交不多,却也知黄兄重情重义,明大事、晓大义、有大节。”
“昔日吾侥幸擒得渠帅,却未害渠帅性命,反而以礼相待,送渠帅离去。”
“有此渊源,某今日入黄巾营寨,又岂惧渠帅害我性命?”
黄邵闻言,反倒是有些恼怒,道:“吾本以为你果真与我一见如故,未曾想却是利用我送书信气死渠帅,你还敢提此事?”
看着怒气勃发的黄邵,周琦不慌不忙,反倒是略微舒了口气。
他这次单骑入敌营,就是打算劝说黄邵投降,那么利用对方送书信气死彭脱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
只要解决了此事,周琦就有很大把握,能够劝说黄邵归降。
黄邵听到周琦旧事重提,却只是怒气勃发,而没有拔剑喊打喊杀,周琦已经有了至少七分胜算。
周琦对着黄邵深深一拜,而后正色道:“昔日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某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然就算没有黄兄,我亦可换他人将书信送给彭脱,结局并不会被改变。”
“故彭脱之死,不在于渠帅,龚都等人因此而迁怒渠帅,反倒是目光短浅,容不得人。”
周琦巧舌如簧,故意忽略了从黄邵那里套话这件事,反而避重就轻提起了送信。
果不其然,黄邵听到这里当即被转移了仇恨,骂道:“龚都那厮,屡战屡败,为了推卸责任故意与我为难!”
不过很快,黄邵当即反应过来,继而看向周琦,冷笑道:“既然当初是各为其主,阁下使用下作手段气死彭帅。”
“那么我今日若是杀阁下于营帐之内,也算得上是各为其主吧!”
看着咄咄逼人的黄邵,周琦却是不慌不忙的说道:“非也,非也。渠帅诚心邀请在下前来赴宴,既是邀请,你我则为主客关系,而非对立关系,渠帅怎能对客人不利?”
黄邵闻言,却是无言以对。
沉默许久,黄邵最终深深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既然叙旧已毕,还请阁下离去,你我在此场一决生死吧。”
周琦闻言,却是心中大喜,暗道“妥了”。
他并没有选择离去,而是对着黄邵说道:“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邵道:“今日你我以朋友身份见面,周郎有话但讲无妨。”
周琦整了整衣襟,正色道:“吾尝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彭脱已然身死,张角被围冀州,阁下遭遇同僚截杀,只剩千余兵马,四处流浪。”
“今波才势众,啸聚十数万之众,麾下猛将无数。”
“纵渠帅领兵来投,亦不过一小头目也,岂会受其重用?”
“且黄巾不过得一时之势,久战必败,渠帅与其屈居于波才之下郁郁不得志,倒不如弃暗投明,投降官兵。”
听到这里,黄邵眼神微微闪动,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如果他麾下还有四五千兵马,绝对不会考虑周琦的劝降,而是会毫不犹豫投靠波才。
相信有了那些兵马,就连波才也会重用自己。
可黄邵如今麾下只有千余人,手中兵力还比不过一个小方渠帅,又是败军之将。
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得到波才的重用。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黄邵当初在彭脱手下也算是一号人物,如果投奔波才待遇尚不如一位小方渠帅,自然会心中不平衡。
可是投降官兵嘛,黄邵也担心未来遭到清算,这才犹豫不决。
周琦好似看出了黄邵心中的顾虑,道:“若渠帅愿意投降,有了渠帅相助,则长社旦夕可破。”
“有此功劳,朝廷必不会追究渠帅往日过错。”
眼看黄邵还有些犹豫不决,周琦继续劝道:“某忝为右中郎将,若渠帅不弃,可投我麾下。周某不才,无论何时都会力保自己麾下将士。”
黄邵闻言,这才下定决心,而后拜倒余地,道:“黄邵拜见明公!”
周琦见状大喜,急忙上前扶起黄邵,道:“有阁下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黄巾军营帐外。
典韦、许褚二人虽看似镇定,心中却都十分焦急,担心周琦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