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县尉既然敢这么干,就说明对方有底气,断定周琦查不出什么东西,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周琦环顾众人,果然看到县衙内差役,全都站在县尉身后,沉默不语。
周琦此时,却有些陷入了两难境地。
存放重要资料的阁楼失火,看守阁楼之人必然罪责难逃,按照律法判其流放都算轻的,纵然直接斩首亦不为过。
然此人明显是被抓来顶包的流民。
如果周琦贸然将其定罪,不仅害了此人,事发以后还会背上不分黑白,戕害老人的罪名。
如果说火烧阁楼是安丰县豪强给出的警告。
那么他们推出这名老者前来顶罪,就是与周琦之间的首次真正交锋了。
周琦把惶恐不已的老人扶了起来,语气温和的问道:“阁楼失火之时,汝在何处?”
或许是周琦温和的态度,让老人感到了些许安心。
他先是看了看身后正持刀冷笑的县尉,又看了看温润如玉、无比谦和的县长,再次跪伏于地,道:“阁楼失火之时,小老儿正在里面休息。”
周琦问道:“那你可知,阁楼为何失火?”
老人颤颤巍巍的说道:“想必是小老儿太过大意,没有放好灯盏,不小心倾倒了,这才导致阁楼失火。”
周琦闻言不由暗自叹息。
老人主动认罪,显然是有把柄落在了县尉黄安手中,有极大可能是老者家人被控制住了。
若果真如此,以周琦如今势单力孤的状况,很难救出老者家人。
只要老者自己认罪,事情肯定不好办了。
至于从老者身份入手,也只能想想罢了,以县丞、县尉的权势与手段,县衙内所有人,肯定会一口咬定看守阁楼的本就是老者。
周湛见周琦皱眉不语,却是主动上前两步,对着老者厉声喝道:“你在撒谎!”
老者闻言浑身一个激灵,而后匍匐在地,道:“县长当面,小老儿怎敢撒谎?”
周湛冷笑道:“按照规定,存放官府重要文书的阁楼,禁止带入任何明火,汝却言里面有灯盏,岂不可笑?”
老者显然不清楚这个规定,当即有些惶恐的转头看向县尉。
县尉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到县丞朱褒大步走了过来,对着老者骂道:“好一个渎职匹夫,非但不忠于职守,反而公然违背官府禁令,居然敢在阁楼内留有灯盏!”
朱褒大步走了过来,一脚将老者踹翻在地,而后对着周琦拜道:“县长在上,此等渎职老吏,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明典刑。”
“还请县长下令,诛杀此贼,以儆效尤!”
不得不说,县丞朱褒手段非凡,一上来就开始逼宫,想要让周琦杀掉老者。
周琦若是不杀,在铁证如山且老者已然自己招供的情况下,那就是故意包庇罪犯,那么周琦自己就要承担阁楼被烧的责任。
周琦若下令杀了老者,也就相当于在自己脑袋上挂了一柄利刃,朱褒他们随时可以将真正看守阁楼者推出来,治周琦一个不分黑白,乱杀无辜长者之罪。
无论哪种情况,都会让周琦陷入极大被动之中。
面对咄咄逼人的朱褒,周湛却是拦在了周琦前面,冷哼道:“此案尚有诸多疑点,怎能如此草率就将嫌疑人杀死?”
“县丞如此急迫,莫非是想掩盖真相?”
朱褒闻言,却是粲然一笑,道:“如今阁楼被毁,许多重要文书付之一炬,县内人心惶惶,若不尽早杀掉始作俑者,何以稳定人心?”
“须知,没有了阁楼内的户籍、账本以及文书,来年根本没有办法按户征收赋税。”
说到这里,他对着雒阳所在方向拱了拱手,道:“若明年不能按时向缴纳赋税,恐怕县长也不好向朝廷交代吧。”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周湛却是轻笑道:“阁楼内的户籍文书烧了,各乡各亭总有备份吧。”
“就算各乡各亭的户籍文书也被烧了,府君那里仍有备份,以县长袁氏门生之身份,料想郡守亦会帮忙查阅文书。”
周琦看着周湛的表现,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对着县丞朱褒说道:“子清所言大善。”
“此案尚且疑点重重,还是先将犯人关押起来,待审理清楚以后,再行定罪吧。”
朱褒脸色有些阴沉。
他没想到周湛对于地方政务,居然会如此了解,心知吓唬周琦的办法行不通了。
眼看朱褒在交锋的过程中落入下风,县尉黄安却是暗中冷笑,走到了老者身前,故意扔掉了自己的佩刀。
老者见状,不由面露凄苦之色,而后捡起了那柄佩刀,将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大声喊道:“我自知必死无疑,还望莫要牵连老朽家眷!”
言毕,老者猛然用力,喉咙当即被割开,鲜血喷溅而出。
老者尸体倒在地上,县衙的地面,很快就被鲜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