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庭院内,周琦与项弘相对跪坐,案几上放着刚刚炖好的狗肉,以及一坛劣酒。
此时的项弘,已经换了身衣服,少了份油腻与邋遢,却是多了几分英武之气;至于周琦,亦是腰杆挺得笔直,不复之前轻浮之气。
二人举碗对饮,酒过三巡以后,周琦听着从屋内传出来的咳嗽声,压低声音问道:“媪(这里是对年老妇人的尊称)身体可还好?”
项弘脸色灰暗,沉默许久才涩声说道:“去岁冬季酷寒,家母勉强熬过来,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时常咳嗽不止,药石无效。”
听到这里,周琦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项弘。
去年冬天极度寒冷,路边经常有无家可归的流民被冻死,就连普通农户也有不少人因为缺衣少食死去。对于这些,周琦也只能感到深深的无力。
“家母让我谢谢你,这两年如果没有你的帮衬,我们可能也熬不到今日。”
看着周琦的脸色,项弘反倒是洒然一笑,继续说道:“我生性不善言辞,本不该与你多说什么,然家母时常念叨着,说阿玉你虽看似轻浮,却也有一颗仁心,且志趣高远。她看到你舞枪弄剑,每日与游侠儿们厮混在一起,希望你能多读读家传经学,做一个于国于民皆有大用之人,才让我劝劝你。”
周琦闻言肃然,起身对着屋内作揖拜了几拜,道:“媪殷殷期盼之心,阿玉铭感五内。”
屋内没有传来回话,咳嗽声却是停止了。
周琦再次跪坐于案前,猛灌了一碗劣酒,这才略显苦涩的说道:“如今朝廷施行察举制,想要入朝为官只有两条路,要么被征辟,要么被举孝廉。兄长以为,哪条路行得通?”
项弘闻言,却是默然无语。
察举制中自上而下的征辟制,所征辟之人都是那种颇有名望的士人,想要拥有一定名望,就必须要学会经营,士人花时间、精力甚至金钱相互吹捧,这其实就是一个养望的过程。当然,其中也的确不乏一些著书立传的真正博学之人。
这条路,对于出身普通且年岁过小的周琦而言,显然行不通。
至于另一条至下而上的举孝廉制度,虽然名义上乃是有各地官吏向上举荐德才兼备之人,似乎大家都有机会,事实却并非如此。
选谁当孝廉,是各地官员主观决定的产物。官员觉得谁德才兼备,谁就有飞黄腾达的机会。但是孝廉的名额却极为有限,每二十万人口才给一个孝廉的名额,也就是说,一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大郡,每年的孝廉名额也不过五人。
这五个名额,也就成了郡内大族博弈、争抢的对象。
经过长时间形成的默契,这些名额都会给那些在朝中担任重要官职的官员家族后人,就算不是那些官员的族人,也会是他们的门生故吏。
至于普通人,乃至是雄踞一方的地方豪强,却根本不可能得到这种机会。
士族互为朋党,他们的族人以及门生故吏在各地为官,又不断推举自己人为孝廉,势力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庞大,也就形成了类似袁氏、杨氏这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世家门阀。至于地方豪强与普通百姓的上升通道,却几乎被彻底堵死。
久而久之,士族势力越来越强,皇权却越来越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