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走太远，只是出门去找到客栈老板库吐鲁克，说想买两张羊皮，问客栈里有没有羊皮？</p>
“羊皮倒是有很多，宰杀牧羊后我们会留下羊皮用来自己穿，或是卖给那些前往康定国的西域商人，晋安道长您怎么突然想到买羊皮？”客栈老板好奇看着晋安。</p>
晋安随口找了个借口，客栈老板没有细问，很爽快的卖了两张羊皮给他。</p>
等晋安手里拿着两张羊皮重新回到屋子里时，萨迪克和萨哈甫依旧一言不发，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的看着晋安手里多出来的两张羊皮。</p>
看出两人目光里的好奇，晋安倒是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如实解释起这两张羊皮的作用：“按理来说，在沙漠里多带两头骆驼更加方便些，既不显眼，还能帮我多驮些水和重物。只不过我刚修炼造畜术没多久，而且五脏仙庙里的脏炁也不足以用来造畜出两头骆驼，所以只能先用两张羊皮委屈你们段时间了。”</p>
听着晋安的话，两人眼皮直跳，心头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p>
“既然你们不肯回答我的几个问题，我又不知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句句都属实，虽然我相信你们没杀过人，没做过十恶不赦的罪恶，但这也不保证你们就一定都是好人，你们身上有业火缠身，沙漠认为你们是戴罪之人，所以我不能放你们走，万一要是放虎归山这份因果业火就必须要由我来承受了，你们总不能善人由我来当，最后还要我来承受你们犯下的因果吧？最重要是，你们有腿有手，我把你们带在身边，你们肯定会时时刻刻想着要逃跑，我又不能每时每刻都盯着你们，所以，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变成两头羊吧？”</p>
晋安尽量让自己语气温柔的说道。</p>
其实，除了上面这些里有，他还有句话没有说。</p>
造畜术还有躲避三灾九难的效果，既能利用五逆十恶的畜生道瞒天过海，躲开天劫、业火，也能让人遭受畜生道轮回之苦，抵消身上灾难与罪孽。</p>
萨迪克和萨哈甫虽然跟着秃鹰他们误入歧途过一段时间，但目前看来本质并不坏，晋安虽然无法尽数全信他们的话，但也被他们的身世动了恻隐之心，能拉一把落水者就尽量拉一把吧，起码他们曾经善良过，只是这世间的恶如一个大浪推翻了渡人去往彼岸的小船。</p>
而他之所以没有对眼前二人说出这些，一是天机说尽反而不美，无心反而成有心；二是这些是他观摩《道法七十二术》的一些感悟，还没真正实践过，所以他也不敢把话说太满。</p>
当然了，如果这两人会直接杀过人或间接害死过人，被怨气缠身，他们早被晋安在昨天晚上就杀死了，根本没机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p>
但他的笑容落在萨迪克和萨哈甫这两个沙漠汉子的眼里，却是比魔鬼还魔鬼，这是魔鬼才有的恐怖笑容。</p>
两人疯狂点头大喊道：“我们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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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介意啊！你不要过来啊！”</p>
晋安置若罔闻，双掌行道家之炁，在一张羊皮上连连拍动，本应是从中间剥开，软绵绵一团的羊皮，如同有了生气，一点点被生气吹大，鼓胀起来，居然真的变成了四肢着地的绵羊。</p>
栩栩如生。</p>
要不是绵羊两眼无珠，肚子被屠夫开膛破肚，说它是死而复活的真羊都不为过。</p>
依旧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舅舅和亲外甥俩，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都是嘴巴越长越大。</p>
全身鸡皮疙瘩如被雷击，全都炸立起来。</p>
不久后。</p>
咩咩！</p>
咩咩咩咩咩咩！</p>
屋子里多了两头口吐芬芳的绵羊，在屋子里不断的叫唤，屁股后的尾巴狂扫，拉出一粒粒羊屎粒，简直就跟真羊一模一样。</p>
“妖，妖，妖…妖道！”</p>
两人想口吐人言，但落在外人眼里只能听到咩咩绵羊叫，只有亲自施展造畜术的晋安，因为道炁与三魂七魄相连的关系，才能听得懂二人的话。</p>
而越是害怕，噗噗噗，两人越是拉个不停，屋子里顿时被羊屎熏得骚臭得不得了。</p>
晋安捂着鼻子，赶紧把两头绵羊带出屋子，塞进羊圈里跟那头傻羊待一起，他这次失算了，没想到这造畜术这么逼真，就连羊身上那股骚臭都这么逼真。</p>
原本在开阔羊圈里待得好好的山羊，看着一下子塞进来两头绵羊，它眼神斜睨一羊晋安，继续低头咀嚼干草。</p>
“傻羊，你别欺负他们。”</p>
“还有你们两个，别想着逃跑，你们现在一出去，就是最肥美诱人的烤羊肉串。”</p>
咩咩——</p>
咩咩咩——</p>
羊圈里一直羊叫不停，恰好路过的客栈老板女婿阿扎提，好奇站在枯树枝院墙外：“晋安道长，一天不见你怎么又多了两头羊？”</p>
晋安惊讶思考道：“咦，对啊，为什么我又多了两头羊？”</p>
阿扎提一脸闷逼看着晋安。</p>
“？”</p>
你问我？不应该是我问你，你回答我才对吗？</p>
“我明白了，晋安道长是中原人，吃不惯坚韧肉干，喜欢新鲜羊肉，所以带三头新鲜烤羊肉串进沙漠里？”阿扎提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p>
“咩？”</p>
“咩？”</p>
羊圈里的那对舅舅和外甥吓尿，又开始噗噗噗的狂拉不止。</p>
晋安面色严肃摇摇头：“我怎么会舍得吃他们，他们在你眼里是羊，但在我眼里是人，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家人们啊。”</p>
阿扎提在沙漠生活了二十多年，什么样的形形色色人没见，见过把骆驼当爹妈的，见过把骆驼当儿子的，其实这些他都能理解，骆驼就是沙漠神灵赐给沙漠子民们的最大恩泽，你伺候好了骆驼，骆驼也会在将来某一天带你在沙漠里找到水源，能够救你一命，但是能把羊养得这么爱惜，把羊视作家人的，还是头一回见到，心生敬佩。</p>
难怪晋安道长自从住店后，从不见碰过羊肉，连一串烤羊肉串都不碰，只喝羊奶酒，原来是这个道理。</p>
阿扎提终于想明白内心疑惑。</p>
“在康定国有句话叫‘三羊开泰’，是吉卦，寓意大吉大利的意思。明天我带三头羊进沙漠，肯定能事事顺利，心想事成。”晋安以“爱”之手掌，抚摸羊，说道。</p>
“咩！”</p>
“咩！”</p>
羊圈里二羊奋起反抗，想要朝阿扎提求救，可怎么都无法挣脱晋安的“爱”之手掌。</p>
阿扎提一脸震惊看着晋安：“晋安道长您不止带一头羊！还要带三头活羊进沙漠里！”</p>
他脸上神色一肃，觉得有必要跟晋安道长这位汉人普及下沙漠里的危险，带三头羊进沙漠，那简直与找死无异，因为羊更耗水更耗草料，不仅不能帮人驮物资，还会不停喝水成为拖累。</p>
骆驼才是沙漠上的神兽。</p>
听着阿扎提的普及沙漠危险和水的重要性，晋安脸上没有不耐烦神色，反而耐心听完阿扎提的好心规劝，最后谢过阿扎提的善意，他执意要带三头羊进沙漠深处。</p>
见自己实在劝不动对方，心地善良的阿扎提虽然目露担忧，但他身为外人也无法在多劝，最后只能劝晋安多带些水。</p>
“看到晋安道长，让我想到曾经在我们店入住过的一对主仆，他们也是来自康定国，主仆里的仆人老人家最喜欢回忆，也跟晋安道长一样说过‘看到羊就不由想到一个人’的话。在康定国这是不是叫睹物思人？不知道我这些年学的汉话说得对不对。”</p>
“可以这么说。”</p>
阿扎提见天色不早，不再打扰晋安休息，准备转身离开了。</p>
见阿扎提要走，羊圈里的萨迪克和萨哈甫像发了疯一样求救：“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我们真的是人，这里有妖道把我们变成了羊！”</p>
“救命！”</p>
“我们是人！我们是人！我叫萨哈甫，我四舅叫萨迪克，我们真的是人没撒谎！”</p>
“都是这个汉人道士把我们变成了羊！”</p>
但他们不管怎么求救，听在阿扎提耳里，变成了咩咩咩咩咩……</p>
萨迪克和萨哈甫开口说话始终都是羊叫声，以及噗噗的狂拉不止。</p>
阿扎提好奇看了眼突然变活跃的两头绵羊，临走前直夸说这些羊活蹦乱跳，一看就是晋安道长养得很好。</p>
直到送走了阿扎提，晋安这才重新看向还在大声求救的舅舅和外甥俩。</p>
“别喊了，不管你们再怎么找人求救，听在别人耳里都只是羊的叫声，只有我才能听得懂你们话。”</p>
说到这，连晋安也吃惊于这造畜术的霸道与道法玄妙，只要他不主动收走两人身上的神通，两人一辈子变不回人。</p>
不知等他境界逐渐高深后，玉简上还剩下的七十一种道门神通是什么？可以肯定是越来越强。</p>
而造畜术越是玄妙厉害，晋安对于这造畜术能躲三灾九难的信心，更加高了。</p>
听了晋安的话，羊圈里那对舅舅和外甥失魂落魄，开始低头丧气的伤心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继续狂拉不止，尾巴一甩一甩，扫落一地羊屎粒。</p>
晋安见这对舅舅和外甥一副失魂落魄样子，一时半会问不出什么话来，打算等过个一两天，等两人完全冷静下来后再继续询问有关姑迟国、藏尸岭、刺阴师的线索。</p>
他拿起簸箕和扫帚走向屋内，铲来一堆土沙，打扫起屋子里的羊屎羊尿。</p>
……</p>
日落月升。</p>
已是入夜。</p>
高原沙漠离天近，就连头顶月光也格外明亮，清澈，月华照洒在月羌城，照洒在客栈羊圈里。</p>
哭了几个时辰，暂时哭累了的萨迪克和萨哈甫，在石槽里舔喝了十几口水后，喝完后，又开始胆颤心惊的噗噗狂拉不止。</p>
这么几次后，就连一直在羊圈里安静吃干草的山羊，都有些瞧不起这两个新来的小跟班了，眼神斜睨，仿佛是在不屑鄙夷这么能拉的同类。</p>
面对山羊的斜睨眼神，萨迪克和萨哈甫这对舅舅和外甥，全都后怕的退后几步。</p>
见山羊只是在不停吃干草，并没有露出恶意，外甥萨哈甫这才结结巴巴说道：“这位前辈，你，你也是惨遭那个汉人妖道毒手…被他变成牛的吗？”</p>
“前，前辈你被那个妖道变成牛…有多久了？”</p>
“我和我四舅是今天下午刚成羊…还不到半天的。”</p>
但回答他的，是一声咩！</p>
二人震惊看着长得像牛一样强壮的山羊，这对后知后觉的舅舅、外甥，直到这时才认出来眼前长得像羊的牛！居然是头强壮如牛的壮硕山羊！</p>
“原，原来是…羊，羊前辈……”萨哈甫被山羊的斜睨眼神震慑住，目光畏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