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周雯丽这个前妻，而是为沙凯这个相依为命几十年的儿子。</p>

※※※※※</p>

三院外，狂风呼啸，黄沙漫天。</p>

没有高大如山的肉堆挡在医院门口或趴伏在医院的大楼上，有的是零零星星的人体，散落满院。</p>

顺着这些或完整、或残缺的人体往前，多走一会儿，才能看到一些尚未消失的血迹。</p>

夜班医生和护士们依旧在忙碌。急诊室里灯火通明，还时不时响起一些人声。住院部则静谧安宁，偶有突发情况惹得值班医护们奔走，带起紧张的情绪，却是比不过走廊上的惨状。</p>

三院像是被阴阳分割，活人在死亡边缘挣扎求生，鬼魂则已是经历了惨烈又残忍的战场，幸存者寥寥，留下满地狼藉。</p>

黎云没有瞬移千里、穿梭空间的能力。他跑回到了那棵大树下，在一片灰烬中，意识离体，赶到了三院。</p>

意识飘得很高，视线透过建筑物，俯瞰整个三院，也将这些惨烈的景象映入了灵魂之中。</p>

入耳的是一片鬼哭狼嚎之声。</p>

他的意识在瞬间沉入地底，看到了聚集在地下停尸间前的众多三院鬼魂。</p>

尹士康挡在最前。老人家半身鲜血，气势却是比往常更为骇人，犹如一只真正的厉鬼，须发皆张，黑气缠身。他身边都是健壮年轻的鬼魂，一个个挥拳踢腿，还有的挥舞着手术刀、剪刀，浑身浴血，杀红了眼。</p>

他们护着身后孱弱的其他鬼魂，却也是退无可退，被逼到了极点。</p>

宋英英在人群中窜来窜去，时不时将受伤的同伴从那战斗的第一线拖下来，还会将后面那一大筐补给用的手术刀送到战斗人员的手中。</p>

王怡秋也在鬼魂之中，帮着递送东西，帮着给受伤的鬼魂包扎伤口。</p>

两个小姑娘的身上也染了血，顾不得去擦，只在双手因为鲜血打滑时，才在身上抹一下。</p>

黎云落地的瞬间，火焰就在停尸间中燃起。</p>

前扑后拥的饿殍们被火焰点燃，发出嗷嗷惨叫，挥动着干瘪的手臂，一点点被烧成焦炭。</p>

站在最前的尹士康精神一振，大喊一声：“黎云！”</p>

王怡秋和宋英英也都仰起头，四处寻找着黎云的身影。</p>

来的只有黎云的意识，他们自然看不见。</p>

火焰烧了一轮，可聚集在三院这儿的饿殍数量惊人，远不是黎云之前遇到的区区肉山可以比的。</p>

饿殍是冲着鬼魂而来，三院这里聚集了那么多鬼，也难怪在这里有那么多饿殍。这还是三院的鬼魂们已经战斗了很久、杀死了其中不少饿殍的结果。</p>

火焰渐渐熄灭。</p>

黎云感受到自己无法再招出更多的火焰了。</p>

他心中一紧，想到了李叔。</p>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受到李叔有出现恐惧的情绪。</p>

是薛小莲和易心在保护李叔吗？</p>

还是说老板现在就在办公室？</p>

老板的火焰被收了回去，是用来保护自己和员工们了吗？</p>

黎云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问题，都无法深思，暂时也无法去寻求答案。</p>

他看了看再次涌上来的饿殍，只能运用自己的能力。</p>

一瞬间，黎云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空虚感。</p>

这些饿殍的情绪如同黑洞，深不见底，需要什么东西将之填满，否则就只会遵从本能去掠夺、去杀戮。</p>

它们想要用鬼魂来填补自身的空虚。</p>

黎云稳住心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些饿殍的场景：</p>

黄沙中的高耸城墙，聚集在城墙下努力攀爬的饿殍……</p>

酆都……</p>

饿殍们的动作有刹那的停滞。</p>

黎云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p>

“酆都”两个字在这一刻好像具有了魔力，就仿佛那座城随着黎云的呼喊而降临，压在了黎云的意识之上。</p>

他看到了黄沙，看到了城墙，甚至看到了城门。</p>

他的视线一点点上移。</p>

和黄土城墙格格不入的现代化摩天建筑映入眼帘。</p>

在那之上，还有……</p>

云雾缭绕的青绿山峰赫然出现在眼前。</p>

明明离得那么远，山峰像是水墨画，模糊不清，可黎云却好像看到了林间跃动的动物。</p>

那些动物……</p>

黎云心头狂跳。</p>

游弋在青绿色山峰和白色云霞之间的长条生物是什么？还有那雪白的四蹄麋鹿……</p>

哗啦啦——</p>

海浪潮汐，拍打着岩壁。</p>

虽然看不见，但有声响从酆都城内传出，穿过那格格不入的摩天楼，传入黎云耳中。</p>

酆都城变了……</p>

他听李叔说过，李叔则是从江龙昌那里听说，酆都城变了。</p>

这就是酆都城的变化？</p>

那座仙山……</p>

“嗷嗷嗷嗷——“</p>

“啊啊啊啊啊——”</p>

饿殍们齐齐呐喊起来。</p>

它们心中的空虚感愈发强烈。</p>

原本它们攻击着尹士康等鬼魂，但在黎云的能力发动之后，它们相互之间也开始撕咬。</p>

它们想要回到酆都。</p>

黎云感受到了什么。</p>

意识短暂被饿殍惊动，又被他拉回到了酆都城外。</p>

那座仙山好像活了过来。</p>

他所见到的山中活物齐齐转头。</p>

一双双非人的眼睛和凌厉的视线落在了黎云身上。</p>

凤鸣声在耳边响起。</p>

酆都城连带着那仙山一起飞速远离。</p>

不，被拉远的是他自己的意识。</p>

黎云喘着粗气，跪倒在地。</p>

头顶的树冠被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p>

有汗水从黎云的头上滴落，砸在水泥地面上。</p>

背后的鲜血渗出，染红了黎云的衣服。</p>

黎云没有感到恐惧，但他虚弱地趴在了地上。</p>

不行……</p>

黎云的手指动了动，抓着地面，抓住了身边的水泥花坛。</p>

三院那里……</p>

黎云感受到了一股热量。</p>

他努力抬头，好像看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像是两簇火焰。</p>

他尚未看清对方的模样，就感觉自己被抓了起来，飞向高空。</p>

比黑无常那会儿带着他跨越千里还要快。</p>

眨眼间，黎云就落在了三院门口。</p>

老板……</p>

黎云口袋里一空，身份证消失了。</p>

他转头看去。</p>

那双眼睛仿佛是随着身份证一起消失，但黎云感觉那热源还在。</p>

他的后背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意念一动，便能听到振翅之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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