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林茜办学校的钱解决了,林茜就和张玉兰约好了到省城附近的康复中心去参观,为慎重起见,林茜在学校开了个介绍信。
见到张玉兰是在她的家中,这套房子比起林茜在明阳的房子要大些,在省城,算是很不错了。林茜暗自感叹,还是找个条件好的人家划算,张玉兰有个做官的公公,她也跟着沾光了,工作不如意可以换,找了个好单位,房子这些问题都解决了,再看自己,用母亲的话说就是找了个穷人家,到人家那里扶贫去了。还经历许多婚姻家庭上面的曲折。
张玉兰把娃娃安顿好,就和林茜坐公共汽车往那个康复中心去。
林茜问她:“你们吕明单位上如何呢”
小张说:“他们单位还可以,比我们这种事业单位要好些。但是我们比起他们来呢,比他们轻松些。我们现在学生没得好多,一百多个人,只有十来个班,我一周只上几节课。吕二哥(她一直称丈夫为吕二哥。)他们比我们还是要累些,他们那个种子公司,经常都跑到田坎上去守到,我说他,做的净是些农民的生意,每次一回来就把裤子整起那么多泥巴。他又爱干净,还净要穿些浅色的,每次回来老子都要给他打起肥皂揉才洗得干净,用洗衣机洗根本不得行。”
林茜又问:“他们父母退休了没有嘛”
小张说:“退了几年了。你不晓得,我这几年简直都没跟同学联系,家里头事情多得很,去年他妈得了癌症了,我隔三差五往医院头跑。吕二哥的哥哥嫂嫂都在上班,就我单位松点,到医院送饭这些还不是都是我去啊。”
林茜问:“他妈得的是啥子癌嘛”
小张说:“卵巢癌。你没看到,化疗的时候才恼火,一身到处都在痛,她给我说她的脚趾头尖尖都是痛的,还吃不下东西,吃下去就吐出来了,头发全部都掉光了。”
林茜听得心惊肉跳:“晓得现在咋个得癌症的人多得很呢,尿毒症也多。你说原来我们读书那阵咋没听到说哪个得这些病呢。我们学校有个学生刚进校的时候经常觉得肚子痛,她当成胃病,痛了就吃点止痛片,过了三年,前一阵这个学生刚刚出去实习,结果长期低烧不退,到医院检查,已经是肝癌晚期了。”
听到这里,小张接过话说:“肝癌就恼火了。肝好重要的器官嘛,内脏出了问题是最麻烦的。”
林茜说:“这家人是乡下多偏僻地方的人。父母都是在乡下种地的,父亲说他出去打工,再咋个都要想办法救这女子。我们学校也给这个学生捐了两万块钱,问题是这点钱对那个病起得到好多作用嘛,她那个班主任才恼火,经常那个学生在医院没得钱了,就给她打电话,让她想办法,你说这个班主任想得到啥子办法嘛,我看到那个班主任当到那么恼火,啥子事情都来找,我就想幸好我没当班主任。”(话说得早了,没几个月学校就让林茜当了个班主任,林茜多了很多麻烦。但是也多了很多经历,经历本身就是一种财富。)
小张说:“得了肝癌只有换肝,但换肝要花二十多万,一般人哪里拿得出来嘛。不是前阵报上说一个名星换肝吗,花了几十万,人还是没医到。现在各种污染太严重了,你看我们原来乡里养一个猪,一般都要一年才养得肥,现在你没看广告上都说的是三月肥。三个月就养大了,猪不晓得吃了好多激素。农药化肥也用得多,你不晓得我们现在城里这些人买菜都挑那些有虫的买,有虫说明没打农药,吃起来放心,免得得那些病,得了好吓人嘛。”
林茜想起在文摘报看到的某人写的抗癌日记,对小张说:“可能各人的生活习惯还是有很大的关系,你说都在这个环境中,有些人就得癌症,有些人就不会得呢。前阵我看到报上介绍那个女孩读书读到博士后,还全是在北欧留学读的博士,结果才工作了几年,就得癌症下课了,死前这个女孩写了篇抗癌日记,我觉得这个女孩是生活习惯不好,她考了好多个证,她本来是学生物方面的专业,结果她考了经济师证,律师证,各种与自己无关的证考了很多,把自己太累凶了,工作努力得很,睡觉从来没在十二点前睡过,喜欢熬夜,喜欢在外面吃饭,要么晚上去喝酒,要么晚上去唱歌、蹦迪,总之觉睡得很少,才工作了两年,她觉得腰痛,自己贴了些止痛的,结果越来越严重,到医院去一检查,才是乳腺癌都转移了,医生当时说了句:你咋个现在才来,再来晚点直接送太平间了,她当时还觉得这个医生说话咋个这么难听呢,但她真的是癌症晚期了,后来又听哪个地方说是用饥饿疗法可以把癌细胞饿死,又跑到治疗了两个月,哪得行嘛,一点营养都没得,人还不是饿得不行了。娃娃才两岁,她就死了,她后来怪她家的家具甲醛超标,但她老公与她住在一个屋里,老公又没得癌症呢,你自己把自己一早透支多了,再来治疗就晚了。这不是国家和她家庭的损失啊,花了好多年时间读书,结果没贡献两年就净在生病了。所以还是先预防才好,这就是中医讲的治未病。等到癌症都转移了,你再想治好,花的力气就不能用钱来衡量的。”
小张也说:“就是,象吕二哥他妈,得了那个病,只要听到哪里有什么办法,她就说要去治,你一边的人还不好说,人到了绝境的时候就有点病急乱投医了,人家说啥子她都要相信。”
一路说着汽车就开到了镇上。下车一问那个智障康复中心,街上人说:“没得好远了,走不到好久就到了。”
两人就走嘛,运动太少了,没多远的路都觉得累。
这个办康复中心的人姓付,叫付长河。报上介绍他本是做生意的,后来想办学校,考察了许多,发现什么学校都有人办,就是这种弱智学校没人办,他夫人是老师,于是两人就办起了弱智学校,但因为学校审批太严格,一般人根本就达不到教委的要求,他挂的就是康复中心的牌子。
大姐也在省城,但大姐是坚决反对林茜办什么学校的,所以先就没到大姐那里去。
和同学还好沟通些。大姐大了自己七岁,小时候林茜就觉得她真的是大姐,现在都几十岁的人了,她仍然不改领导林茜的作风,在单位受管制,在家中,还要受大姐以及父母的教育,那我教育哪个呢这也是林茜当初无论如何也不分配到省城,一个是距娘家太近,还有一个就是林茜不喜欢大城市的嘈杂,在一个人满为患的城市长期住下去,林茜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了,人与人都是擦肩而过的过客,人与人之间都以防备为主。喜欢清静,一直就是林茜的特点。
如今来到乡下,感觉到了一丝宁静。这时已是初夏了,麦子已经收割过了,水田里秧苗绿成一片,生机勃勃的乡村景色,让人心情放松了些。
这个中心在马路边的一幢两层农家楼房里面。大门是锁了的,林茜和张玉兰两人在外面叫了两声,有人来开了门,警惕地问:“你们来是做什么的”
林茜回答:“我们听说这儿收的是智力残疾儿童,我们来参观一下,我有介绍信。”边说边把介绍信拿给那人。这人可能性是作不了主的,把两人带到一个女孩面前,对女孩说:“她们说是来参观的。”
这个女孩显然在这个中心是个负责人,听说两人从明阳来,显得很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又给俩人到上水。林茜问她:“我是在报上看到宣扬你们中心的文章找来的。我的儿子也是智力残疾,我也想办个特殊学校,我们是来向你们学习的,你们付校长不在啊”
女孩说:“付校长早晨就出去了,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这里的情况。”
林茜问:“付校长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说:“说不清楚,如果外面有事情办就回来得晚。你不晓得,我们这个房子是租的农民的房子,现在这个农民要把房子收回去,我们就只有考虑重新再找地方办中心。”
然后她就带着林茜和张玉兰到几个教室看看。
有一个教室里的几个学生一看就是明显的重度智力残疾,口齿不清,动手能力也很差。有几个是智力没问题,但是腿有残疾,站不起来,坐在轮椅上。一个孩子拿着一本书在看,林茜拿过来一看,这是本圣经,于是不解地问:“这个孩子咋个在看圣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