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对江燕萍说:“昨天李厂长来给我家里安装了一个撑衣服的架子。”
江燕萍问道:“他一个大厂长,还硬是要亲自给你安架子啊。”
李彦洵的父亲李厂长是明阳市化工厂的管后勤的副厂长。
林茜心中一直是藏不住话的,有什么都喜欢和江燕萍这个朋友聊一下。林茜就说:“就是啊,他说了好久非要给我装修房子,我一直没让他装修,他说林老师你那个房子窗子是木头的,管不了几年,要给我换成铝合金的,还要装木地板,我无论如何没让他装,我心想,我和你没有什么见不得的关系,非要接受你那么大的人情做啥嘛。说得我不好推了,我就说那你实在要帮忙你就给我做个撑衣服的架子在阳台上嘛。他昨天带着一个工人来装的,搞了半天,我给他们煮的饭,我炒了个鱼香肉丝,还做了个魔芋烧鸭,还弄了个用野山椒泡的鸡翅,菜还是有几样嘛。”
江燕萍笑着说:“这个林茜硬是能干,随便说几样菜都是上得到台面的。我就做不来,平时我妈在那儿,天天都把事情做完了,轮不到我做的嘛。不是那回我妈他们都没在屋里,我不晓得咋个炒臊子,我还给你打了电话问的呢。”
林茜想起来这个事,就说:“就是,你就是平时啥子事情都不做,我呢平时是喜欢做事,给你说,我们屋里前些年不是都要自己做汤圆心子吗,那阵哪有现成的呢,都是自己做,好象也没得地方卖,每年我都要做好多出来过年的时候包汤圆。”
江燕萍就问:“你是咋个做的呢”林茜回答说:“不是吹牛的,我做出来的比现在买的好吃得多。做汤圆心子,要淘得神,把红糖、花生、核桃还有芝麻都要准备好,还要有鸡油,离了对窝还不得行,我先放一层红糖,再把花生、核桃、芝麻这些东西一层一层地往里放。把这些东西使劲调和在一起,就成了。我老汉就喜欢做吃的,他在做,我在边上看吗也看会了嘛。有次我老汉做麻婆豆腐的时候,把醋当成酱油放进去了,他醒过神来,一下提起把醋瓶子都拌了。不是有句话说的是:正做不做,豆腐放醋。”江燕萍问:“你老汉脾气大得很哈豆腐放了醋了就把醋瓶子都提起拌了”林茜回答说:“就是,我们老汉一下就毛了,我最烦他这点了,我当时问了他一句:‘爸,你看没看过写的《论员的修养》呢他当时不晓得我是专门讽刺他的,他高声说:咋没看过呢,我是几十年的老党员了,你还问我看过这本书没有,硬是你还是个哲学系的大学生哩,等他说完,我就回了他一句:你咋一点修养都没得呢当时他是这样说的:员的修养哪是讲的你说的脾气大嘛。我就这样说:你是党员要有修养,在这个家里头,不是更要体现员的先进性嘛,还是要讲点修养嘛,动不动你就闹得乌喧喧的,是不好嘛。把他说得腔都开不到了。”
江燕萍说:“你硬是把哲学思想运用到你老汉身上去了,教育你老汉去了。我们老汉脾气好,简直不得咋个发脾气,每天他把菜弄好了,陈大川还没回来,他就把菜用碗盖起来。陈大川只要回来,把菜碗揭开,挨到挨到的闻焦了,我爸也不得怄,只是问陈大川:这个菜是不是多臭嘛。随便咋个他都不得骂人,不过呢,他还是有点偏心,他再咋个都偏心我哥。我们屋里的好酒好烟,他经常你晓都不晓得,他就拿个布袋子装起,悄悄眯眯地拿给我哥了。有次陈大川才拿回来没好久的一瓶有年份的好酒又没见了,陈大川还默到是我拿起走了,我哪拿了嘛,后来我阴到问他,他还装聋作哑的,说不晓得。”林茜就说:“我妈他们还是啥子钱都顾兄弟得很,只是我自己从来没想过在娘屋里去拿点啥子走,所以我也不过问。”
江燕萍说:“你一个人洒脱得很嘛,你们妈他们又不得跟你住在一起。我们妈他们给我住到一起的,啥子都还净往哥那儿我姐那儿拿起走,我心里就是不安逸。”
林茜说:“我才不得给妈他们住在一起哩。天天吵吵闹闹的我哪里遭得住嘛。”
江燕萍突然说林茜:“你就不孝顺老人,你咋个不要老人住在一起呢。”
林茜一下心里火起说:“啥子孝顺,他们自己有地方住,根本不得跑到我这儿来住,我妈他们随便哪个那儿都不得去住,都是每个节假日子女回去看他们。你以为住在一起安逸得很吗,我情愿自己把家务事做了,也不想老年人跟到我住。”江燕萍又说:“你为啥不让李厂长给你把房子装修了呢,反正他当到厂长在,有权力不用,不是瓜的啊。”
林茜就说:“我与人交往本来就不是想得点人家的好处。他一早就说过,‘我现在管到后勤在,帮林老师装修房子简单得很,说句话就行了。’我想的是你用了人家那么多钱,说出去他们厂里的人还以为我给他俩个关系不正哩,装个架子吗,用不到好多钱嘛。要不是推不过了,衣服架子我还不要他装哩。”江燕萍也说:“就是,你本来就不是靠着哪个用钱的人。听刘老师说,叶老师的女婿就在他们单位,还是当了点啥子。人家说出来不是说林茜是李厂长的情人啊。”林茜就说:“本来我和他没得这些关系,你说有这些关系吗活该人家说你。他愿意与我打交道,是因为他觉得我不象厂里的工人,能够理解他的一些想法。你如果与哪个男的交往就搞成说不清的关系,不是自己把自己陷入困境之中了。”
江燕萍说:“有一次我给陈大川的朋友,这个人是个当官的,又有钱,又有地位,我说林茜说的一句话,你不是说张志明成天打牌,晚上不睡,早上起来就象僵尸出行一样,把那个人笑得,那个人跟我说,你说那个林茜是个名人吗。我说不是名人,但是林茜经常给我两个说些笑人的话,听到这些话,我心情都要好些。”聊了半天,林茜准备离开时江燕萍悄悄地拉住她说:“我给你说,我可能把左头得罪了,”话还没说完,林茜就急忙问:“你咋会把他得罪了嘛”
江燕萍脸上有些担心地说:“这道他肯定不安逸我了,给你说嘛,我们学校不是几个喜欢唱歌的人,左头也在里头,每个周末就有个人出钱,吃饭唱歌都这个人包了,我参加了几回,上一周轮到该我请客了,我就没去,请一次客下来,又要唱歌又要吃饭,左头还喜欢喝点酒,他喝酒撇的还不得行,都要喝好酒,我心想我请这一顿客不是要把我一个月工资都请得没得了,嗯,给你说,恐怕一个月工资都还不得够,我就不参加他们那伙人的活动了,这下我看,张二娘那天看到我就做起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就晓得遭了,左头肯定给他们说了,都不安逸我了。”
林茜听了这话没觉得意外,因为江燕萍一直都是那种虽然有钱,都把钱一直都要捏出水来都不肯在外面用的那种人,刘老师早就对林茜说,图书馆每个人轮着带东西来大家吃,轮到江燕萍了,她舍不得买点好点的,拿得出手的东西来,把她家里吃得不吃了的都皮了的花生拿些来,同事们一尝,都不肯再一口了,只有刘老师给她面子,多吃了几颗,还一边做出好吃的样子。林茜不晓得咋个说,心想你这种人硬是属于那种开杂货店绰绰有余,而要搞大公司就捉襟见肘的那类人。江燕萍又想伙着左头一伙人去耍,左头本来颇有音乐细胞,他尤其擅长指挥,当然也就喜欢几个同样有音乐细胞的人一起,大家耍得热闹,几个与他耍得好的人都提了个一官半职。江燕萍当了个图书馆副馆长,要想扶正,不与左头搞好关系就不得行,所以江燕萍与左头他们时常在一起耍,问题是要搞社交活动,总是要花点钱的,你一毛不拔,成天只想着在人家那里占点便宜,这种关系哪维持得久嘛。江燕萍歌唱得好,她一唱起西游记里唐僧在女儿国里那首:女儿情时,唱得简直与电视里歌星唱的分不出真伪: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说什么王权富贵,说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梦中人儿紧相随,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
这首歌唱得情真意切,把个唐僧都唱得差点留下来,就在女儿国,与女王双宿双飞了,也不到西天了。歌词写得好,曲子也谱得婉转动人。林茜这话也不好说,只有安慰江燕萍说:“你管那么多做啥子,你本来不属于那种在官场上混的人,你应酬不来,你非要去应酬做啥子,那个图书馆馆长有啥子当头嘛,你不当也少拿不到两个钱,不当,还清静些。你看我,我就晓得自己不是去应酬的材料,一早我和周大龙关系还没搞僵的时候,周大龙就喊我当副主任,我无论如何不当,我觉得我给哪个两个都说得拢,但你如果喊我管人,我就管不来,我本来也不喜欢管人。你们陈大川那么能挣钱,你还在乎这点津贴吗咋个。”
听林茜说了这一番话,江燕萍觉得也是,不应酬还少了麻烦,她就说:“管他的,不安逸我算了,我们屋头的钱就是我一辈子不上班都用不完了,我上这个班都是混到有点事情做,本来就不是想挣那几个钱的。况且外头请我唱歌,我周末唱几次,比工资还多了,我还想啥子呢。”
林茜和江燕萍分手后,想这个江燕萍经自己一说,可能心也安了些,又庆幸自己幸好没有成天与一伙人打得火热,非要成天吃吃喝喝。因为付雷家书里面说过,搞艺术要时时远离人群,成天都在热闹非凡的地方,没有沉淀,是产生不了艺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