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也说:“就是,我有个朋友,她老头都得了好多年胃癌了,现在还活起在。她给我说,她老头诊断了是癌症后,老头说不要瞒他,他要晓得真相,家人就给他说了是胃癌,她父亲本来是多豁达一个人,也紧张,该吃饭吃饭,该吃药吃药,现在都活了二十年了。结果他病房另一个是个小伙子,他晓得文老师是得的癌症,他不晓得他自己也是癌症,他还在说:‘文老师心态还好,得了癌症还那么乐观,如果是我啊,我肯定活不到一个月。’后来他看到他们两个吃的药都是一样的,(癌症病人吃的药标签被扯了的。)他才晓得他也是癌症,结果硬是没得一个月就死了。所以人遇到什么事情,关键是有个好的心态,很多癌症病人都是被吓死了。”
江燕萍听俩人这样说,情绪好了些,旁边一个病人家属接嘴说:“我们老婆就是得的乳腺癌,我看她输液就是头天输的黄颜色的药,第二天就是红颜色的液体,这个病人也是头天输的黄的液体,第二天输的红的液体,我就在说,肯定还是乳腺癌。”
江燕萍恨恨地说:“晓得我咋个这么倒霉,硬是让我得了这个病,”说到这儿,刘老师说要出去上厕所,林茜说你去嘛,我就在这儿给她两个说下话。江燕萍见刘老师出去了,悄悄对林茜说:“你说陈大川她妈,不是先喊她来经佑过我两天吗,结果她来了颠转把你怄一肚子气,过两天,我喊她你快走了,你永远莫要到我这儿来了。”
江燕萍婆媳关系处得僵,她是怕男人给婆家拿钱,林茜数次劝她,这个男人挣得到钱,他家里父母兄弟就他一个人读书出来了,他有乡里算是登峰造级的人物,拿钱这种事你不管最好。她无论如何听不进,每次碰上拿钱,她不许拿,男人生气,她也生气,她有时又说男人,你给你屋里拿,那我就给我哥哥他们拿。赌过气后,想转来更想不通,那不是我们把家里越拿越穷啊。她完全不懂正常的交往肯定会花些钱,只要你每年的钱还在增加,要舍才会有得。
林茜说:“她又做啥了嘛”
江燕萍说:“你说气不气人嘛,我和玉莎的衣服放到那里,她只洗玉莎的衣服,硬要把我的衣服拿出来,丢到一边,你说就是我原来有啥子对不起你的吗,我现在都得了癌症了,我还是你屋里大媳妇的嘛,你连衣服都不给我洗一下,你跑到我屋里来又吃又喝,走的时候还要拿一大包走,啥子衣服啊,我们做到那儿的香肠腊肉啊,陈大川直是往他妈包里装。我说两句,陈大川咋个说我,他说:‘你都得癌症了,你还是把账算得净得很呢。’”
一席话把林茜说得不晓得说啥了。因为林茜在她眼里,就是个穷大方的人。
这时刘老师进来了,江燕萍又说:“学院领导来看过了,我给院长说,我出了院就去上班,院长说的,江燕萍,身体是第一位的,家庭是第二的,工作该排在第三,紧在那儿喊我多休息才上班,我给你们说,哪个敢剥夺我上班的权利。”
两人又安慰了几句,然后离开了医院。
这天,林茜又到图书馆,看了阵书,这次看的是黑格尔的美学。说是美学,实际是讲辩证法的。黑格尔的东西很难懂,但仔细看还是能看进去的。辩证法在他那里是观念的辩证,后来到了马克思恩格斯这里,就有了质的飞跃。辩证法在自然社会人类社会中广泛存在,也就是说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更有了现实的基础和来源,而不是纯粹主观的东西。比方说对立统一规律,就是讲的矛盾运动,事物才得以发展,所以明智的人不怕矛盾,懦弱的人回避矛盾,勇敢的人解决矛盾,就是在解决矛盾的过程中人才能发展。各个阶段有各个阶段的矛盾,年轻时要读书,学成后要工作,还要一边谈恋爱一边发展,然后子女生下来,各种矛盾更加错综复杂,中年人的问题特别多,上有老,下有小,中年人本身身体也在出问题了,还要对付单位的职称评定或是位子问题,能够把各个阶段的矛盾都兼顾到,还要活得快乐无比,非得有大智慧不行。
看得头痛了,就到刘老师那里去耍。刘老师正在编一堆书,有一本书叫菜根潭,林茜随手拿起来翻了两页,见到两句:贫家净扫地,贫女净梳头。对刘老师说了,刘老师说:“这个话说来反起了,我给你说,林茜啊,穷得很的人哪顾得上把屋打扫那么干净啊,贫穷是万恶之源。她一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得把头发梳得那么干净整齐啊,假的。这洪应明也是没事了,净写些这不准那不准的要求,哪达得到啊。”
林茜笑笑,不和她争。就对她讲起那天带了英语系陈小文老师去看江燕萍的经过:“我给你说,陈小文不是晓得江燕萍得了癌症了呢,就叫我带她去看江燕萍。那天陈老师买了些苹果梨子香蕉去,正好遇到医院停电,我们两是走上去的,我看陈老师提得恼火,还帮她提上楼的,结果你晓得江燕萍咋个说,”
说到这里,林茜停下来,望着刘老师。刘老师说:“她咋个说,她肯定说不喜欢。”林茜吃惊地说道:“刘老师,你咋个脑壳反应这么快呢,你咋晓得的呢”
刘老师就说:“江燕萍那个性格我们在一个单位几年了,那还有不晓得的。”
林茜就说:“她当时可能也没看到陈老师提的正是梨子苹果这些东西,她当时对我们说:‘有些人啊,送礼都送不来,到病房里送些花,还有些人提那么多梨子来,这个季节梨子都是泡的,有啥子吃头嘛,吃到嘴里象木头渣子一样,颠转让人家收礼的人难得处理。’你不晓得当时我脸上都挂不住了,人家陈老师好心好意来看你,送啥子东西是心意,哪怕是一点东西都不送,能够到你住院的地方来看一下,都是情意。她还在那儿嫌这儿嫌那儿的,人家晓得你想要啥子呢,总不是每个人多给你些钱你才高兴得起来吗。”
刘老师也说:“就是,能够去看你一下就不得了了。你不能说你得了这个病你心里头不平衡,发到这些人身上吧。江燕萍这个人啊,那么有钱,对钱看得紧得很呢,不晓得她咋这样子,我们这些没得好多钱的,对人都是大方得很,人家说的穷大方。有钱的越是有越是狠。那次不是把新来的馆长气得很。我们图书馆的长话没关,可以打。但是这些人就是打吗也是简单说两句就是了嘛,江燕萍倒好,给她姐打到重庆的长途电话一说就是一个小时。后来新来的馆长被学校追责,说你们图书馆一个月咋个电话费都要上千了,喊馆长查。本来馆长是新来的,是不是在学院都说不起话,如果不查的话还以为是曾老师打到西安的,曾老师就说查嘛,打到哪里是查得到的。这下她可能要收敛些了。”
林茜想起前一阵看到刘老师和一个老头一路在散步,问这个师付是哪里的。刘老师红了脸说:“我有个朋友介绍的。他在贵州上班,老家在这里,退休了说就长住明阳了。朋友说这个人心好得很,脾气也好。我呢也喜欢多个人吃饭,如果合适的话就打个伴嘛。反正我儿子也上班了。”林茜说:“有合适的交往一下,看合不合适嘛。”刘老师的儿子在医院里头煮饭,自己的生活解决了。
和刘老师说一下,林茜心里好受多了,于是告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