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问张克俭:“听说周小玲家头把你的东西都抢起走了啊,都离了婚还抢啥子东西嘛。”
张克俭喝了口茶,慢慢道来:“离婚的时候协议书上说好了的,娃娃我带,她一分钱不出,存款平分,家里的东西都归我。真正离了婚她又后悔了,前几天不是纠集了一伙人到屋头来抢东西,都抢了三次了,第一次把彩电冰箱抢了,第二次又把搬得起走的家具抢了,第三次把拿不起走的碗、水瓶砸了,你们说遇到这种人恼不恼火嘛,把一个铁锅都抢起跑了,最恶毒的是把我写的蒋介石传的稿子弄到厕所里头去冲,好在我还算反应快,还抢了点下来。”
张克俭绘声绘色地讲,引来人们一阵笑声。李琴边笑边说道:“你们周小玲那么凶啊,连个锅都要抢,你不晓得到法院去告她吗。”
这话正说到张克俭心头去了,他应道:“开头两次来抢我都算了,第三次把我洗劫一空不说,还来毁我的稿子。你们说这女的歹不歹毒,她晓得知识分子没得啥值钱的,最在乎的就是资料,她就专门来整你的资料。我向法院起诉了,离了婚,财产子女都是说清楚了的,还一次次来抢,这不是抢劫是啥子。我现在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不找法院找哪个”
说笑过后,周大龙开始安排工作,其他工作都安排下去了,但是在安排李琴时就卡起了。李琴在师大进修时学的是教材法,周大龙就让她让政治教材教法。但是李琴辩解道,她当初学的是历史教材教法,不是政治教材教法。周大龙以不容分辩的口气说:“你去进修学的就是教材教法,方法基本相同,有啥不能上的。”
李琴一听这话急眼了,一下子提高了嗓门说:“周老师,这两门课完全不同,我连政治课都没上过,咋个上政治教材教法呢”
于是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系里其他老师都坐着看热闹。这时系上的副主任王写邦说了句:“李琴我们系上就你去进修过教材教法,你不上哪个上呢”
王定邦一李琴是一道分到系上来的,何敏调走后,王定邦就当了副主任,两人本来都是平起平坐的,突然间一个人升了一级,给人的感觉就是另外一个人降了一级似的。李琴心中本来就不高兴,听他还帮着周大龙说话,就顶了句:“张家男老师不是一直上着教材教法的嘛,咋个不喊他上呢”
周大龙就解释:“张家男现在是院办副主任,他只算我们系上的兼职教师。学校派课的原则你正常不晓得吗,系里老师工作量饱和了再排兼职教师。你这学期一节课都没得,不安排你上点课,你又做啥呢,况且历史教师本来课就少,也涉及到一个转向问题,你早准备不是还好些啊。”
李琴仍不服,但是没再开腔。
周大龙的话不无道理。现在各高校扩招,教育学院这些成人院校招生就比较困难,要招纯粹的历史班根本就招不起来,政史系的凼授不吝指班都是挂了政治的名,叫政史专业才能把几个县上没有文凭的政治历史教师都招来读书。问题是这些学历培训是有限的生源,没有文凭的老师都是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没有多少人了。后面分出来能当老师的都是有文凭的了,所以学院面临着生源萎缩的巨大压力。我们这个系,因了主任周大龙就是专业的历史教师,他是学历史出身的,由于他的偏好,说起是个政史系,但是这个系上的历史老师却占了九成。政治教师除了林茜,还有那个耳朵不好的张老师外,都是历史老师。兼职教师中张家男老师是政治出身的。何敏倒是政教专业出身的,但是她是一心想从政,没两年就调起走了。这个系上开的历史课门类齐全得很,中国古代史,近代史、现代史、还有世界古代史、近代史、现代史都是专人上。现在历史课少得很,政治课多得很,每个班都要开政治课,当然历史老师就面临着转向的问题。
张家男老师本来在系上,他还是不甘寂寞,总想有个一官半职,也是在各高校都是行政永远排在第一位的模式下,有个一官半职就意味着经济上多了些好处,所以很多人都一边在行政去坐着班,一边又到教师这边来兼职,两肩挑。张老师闹过政史分家,林茜这几个年轻老师也跟着一起附和过。若是分了家主任肯定就是张老师当,因为他资格最老。但是如果政治分出去了,周大龙这个主任就没有班管了,这次闹事被周大龙镇压下去了。张家男老师也不甘心就这样官气都没沾,一个政治老师就了此一生了,想了办法调到院办去了,学院给了他个副主任当。虽然这个官只负责绿化和检查清洁,但也总算了了他从政的心愿。
李琴当时没有声响,周大龙以为她答应了上正当教材教法。但周大龙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跑到李院长那里去告了他一状。李院长立刻找到周大龙以训斥的口气说道:“你让李琴去上政治教材教法,你这不是乱乱点鸳鸯谱嘛。”
周大龙在教育学院可算得上学术权威,他写过几十篇文章在全国大小大刊物上发表,其中有几篇还被收入人大复印资料。周大龙自觉学术水平无人能比,就把这些院长主任统统都没当回事。李院长是从厂里调来的,身上的书卷气少了些,他也写了些文章。但是他刊登文章的刊物不能与周大龙媲美。这两人中,周大龙是属于封建浸透了血液的那种人。而李院长呢,则属于刚愎自用的那类人,同类人走到一起,自然免不了一番争斗,几年下来,两人的关系逐渐形成了一种格局:凡是周大龙反对的,李院长就要拥护,反之亦然。
所以关于李琴上课的问题李院长不干预独犹可,他一干预此事矛盾就扩大化了,于是周大龙对李琴的不满就与日俱增,平日在系里就当没有这个人一般,在一个单位,又在一个系上,平日见了面却故意要装出视而不见的样子心里哪会顺畅,最后是以李琴调到教务处了结了这场争斗,但这还只是一场争斗的暂时了结。
林茜离婚前考虑了三个月,当时各种顾虑都会有,房子在党校早刚买了的,如果分手住房这些问题还有孩子问题都是一头乱麻的问题,但最终还是出来了,何必在一个没有信任与温馨的氛围里长期存在下去嘛,后来才逐渐清晰起来,幸好当初离了,否则,长期一潭死水里,自己无论如何也会僵死了,眼睛都转不动了。
丈夫是张志明大学同学,在生下残疾儿子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把自己交给麻将了。丈夫在大学期间被人称作张格尔,但是后来他的认真都用在麻将上了,每次在麻将桌子上他都如上战场一般认真,他严密的逻辑思维能力运用在麻场上,真可谓是挥洒自如,他从来都没有觉得厌烦过麻将。
离了以后住在学生宿舍,只有一间房,从一个热热闹闹的家中搬出来,她就象是被人从繁华的都市突然之间被抛到了杳无人烟的沙漠上,强烈的失重感笼罩着她。
林茜简单的煮了点面条吃了,一个人到乡间散步。乡间的田野弥漫着淡淡的一层若隐若现的雾。以前林茜的生活就是带孩子做家务,吃饭睡觉,难道这辈子就这样下去了。她想象的生活应该是诗意的,因为林茜一直就喜欢背诵诗,尤其是唐宋诗词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