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摘下面纱,居然是木晚心!他温柔地注视着莫待,用很轻很轻,宛若草木的低语声说了四个字——和那晚一模一样的四个字:“是我!晚晚!”
泪如潮水,瞬间涌入了莫待的眼眶。他嘴唇翕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用一双泪眼望着木晚心。顾长风瞪了木晚心半晌,才恍然回神,忙跪地行礼。
木晚心轻轻拭去莫待眼角的泪,不管自己也是泪落如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莫待的手伸向木晚心的脸庞,迟疑了片刻又往后缩。木晚心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含泪笑了:“终于,我真真切切抓着你的手感受到你的温度了,而不是只能年复一年的在梦里想念!”
莫待看着他满脸的伤痕,眼里都是惊痛:“是谁将你伤成这样是谁是谁那么狠心下此毒手!是谁”他解开木晚心手上的布,指尖划过那些交错的伤痕,颤抖不已,“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傻孩子!”木晚心拥莫待入怀,埋头在他的发间,柔声道,“这不关你的事!”他长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笑了,“谢谢你还活着,谢谢!”
顾长风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也是热泪盈眶。
过了片刻,木晚心扶起顾长风,上下好一顿打量:“多年不见,你比以前更加沉稳干练了!”
顾长风毕恭毕敬地道谢、行礼:“您和公子慢慢聊,我去门口守着。”
“不必了。我还有事情要做,说几句话就走。”木晚心说着将一个小匣子交给莫待。“这是大嫂留给你的,我终于把它交到你手上了。”
匣子里是一根淡紫色发带,乃天蚕丝编织,名为桑梓,水火不侵,刀枪难断。编织发带的人应该有一双世上最灵巧的手和最明亮的眼,还有一颗最有耐性的心。不然,要如何分开数十根拧在一起才有一根头发粗的蚕丝又如何要将这千丝万缕的蚕丝编成美丽的发带
莫待想起苏恋雅总是微笑的脸庞,又是两眼含悲。
“大嫂临终时要我转告你,要心怀希望,向阳而生。以后你就安心做你喜欢做的事,其它的事就交给我来做。”
“本就是我该负的责任,我怎么能偷懒交给你”
“你搅入江湖这滩浑水,为的就是我和长风。现在我们都没事,你可以放手了。”说话间,木晚心已戴好面纱,“有些事情我去做更名正言顺,不是么如果我需要援手,自会来找你。”
莫待抓住他的手腕,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后才道:“我随时听候差遣。”
木晚心捏了捏他的耳垂,笑道:“差什么遣!跟你说了上万遍了,我才是那个随时听你差遣,全心全意为你服务的人,你总是不信。我这会还要去追阴魂,先走了。改天有时间再来看你。”
“阴魂你找他有什么事”
“木兰策在他身上,我势在必得。”
“你的消息滞后了。”莫待要过春二娘的内衣,又将使用方法说了:“木兰策的传说究竟有几分可信尚待证实,反正我听着像是虚妄之词。还有你在书上看到的那几句歌诀,我也研究过了,没发现有啥价值。可是,天上地下又有那么多盖世高手为它舍了命,也不像一点用处都没有。依我看,这东西就是个祸害,落在好人手里还好说,要是落在坏人手里,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我以生命向你保证,绝不让它旁落!绝不!”
“我信你!那日在无涯岭,是你救了长风么”
“是的。当时我并不知道你还活着,更没有认出你来,但我知道长风对你意味着什么,便想替你护他周全。后来,我听说凤来客栈从不拔剑的顾掌柜不但拔剑了,还对一个病恹恹的小公子言听计从,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木晚心将莫待的手交到顾长风手里,叮嘱道,“护好他!别再让他有闪失!”他又说了联络的方法,转身出了逸梅园,脚下没有一丝声响。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莫待郁郁长叹:“可惜了!那个澄澈如水,不理红尘俗世,读遍天下好书,只与清风明月做伴的翩翩少年郎……不见了!”他望着浮云漂游的天空,久久没有动弹。
“沧海桑田,人世变幻,原本就充满了各种变化和变数。公子不必伤怀。”
“等我履行完与梅先生的约定,咱俩就归隐吧。你想去哪,咱们就去哪。”
顾长风没有立刻回话。过了一阵,才柔声道:“既然放不下,就不要勉强自己。只要能跟在你身边,无论以何种方式生活我都是幸福的。公子不要为我考虑太多。”
莫待眼中泪花闪烁:“这世上,没有谁比你更懂我了!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顾长风整理着他稍微起皱的衣摆,温柔笑道:“我会一直在。”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后,饭团从树叶中伸出脑袋左瞧右瞧,噌地就到了莫待肩上。它从不在莫待以外的人面前开口讲话,包括顾长风也不例外。顾长风知道它傲娇的脾气,根本不介意。这会,它打了个哈欠,拍拍莫待的脸,意思是该睡觉了。
“想吃点宵夜再睡么”
“好啊!有蔬菜汤么”
“有。还想吃点什么”
“没了。就想跟你多待会。”莫待缩着身子蜷着双腿,将自己当成人形挂件挂在了顾长风的胳膊上,“我饿得没力气了,你带着我。”
顾长风低头看着他,目光宛若浩渺春波。
风吹云散。地上暗影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