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达同巡逻小队的领队说了两句,便带领巴布等人往营地走去。
豹皮和豹肝全程低着头,看着脚下两步远的距离,沿路的欢声笑语让他们心生好奇,但对于未知的恐惧和身为俘虏的自觉,令他们不敢抬头,更不敢东张西望。
唯有乌鸦无所畏惧,或者说,他已经豁出去了,反正都这样了,再糟又能糟到哪里去呢?
他堂而皇之地东张西望,观察营地里的一切,默默计划着逃跑路线,不管以后能否找到逃跑的机会,现在做好准备总不会错。
营地里火光通明,亮如白昼,身处其中,更能感受到营地之大,简直超乎想象。
他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人聚集在一块儿,具体有多少人,乌鸦这辈子都不可能数得清,但他猜,家乡的九个部落全部加起来,也就这么多人吧,或许还没有这么多。
他看到了许多用黑色石头制成的器具,几乎人人都有,博格视若珍宝,声称只有最优秀的猎人才能使用的圣石,在这里貌似只是大众货。
他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附近的人也都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当然不是看他,而是看向巴布那张可怖的脸,窃窃私语。
他们朝营地中央走去,走向那团在半空中盛放的火焰。
离得近了,也就看得一清二楚。
在营地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用石头垒起来的高塔,塔身由底部至顶部逐渐收窄,呈圆台形,像一座顶部被削平的小山,顶点处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两头猛犸象那么高!
那团炽烈耀眼的火焰,正是在石塔的塔顶处熊熊燃烧。
乌鸦抬头望着这座人造的庞然大物,惊得合不拢嘴。
他无法想象,这群蛮子到底投入了多少人力,花费了多少时间,才把这些石头切磋成棱角分明的块状,然后搬运到此处,一块一块垒起来,垒成如今的模样。
累死累活垒起这么高一座石塔,就为了在塔顶生火?
果然是一群疯子!
乌鸦对此嗤之以鼻,同时又心生忧虑,被这群疯子抓住,只怕很难有什么好下场。
石塔之下围着一群蛮子,他们正朝塔顶的火焰跪拜,而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引导善男信女跪拜的,是两男一女三个人。
祭司?
有盐部落的祭祀传统源远流长,因此乌鸦立刻联想到这个职务。
难道……他们信奉火灵?怎么会有三个祭司?
转念一想,这个部落人数众多,一个祭司恐怕忙不过来,三个祭司还算正常。
阿达只身上前,向其中一位祭司大人说明来意,那名祭司朝这边看了几眼,然后便随阿达一起走来。
“赤焰大人。”
巴布和他的族人连忙向对方行礼问好,尽管他们并不信奉赤焰所侍奉的灵,私下里还经常耻笑山上人跪拜火焰的行为,但既然来了对方的地盘,展现尊重和礼仪是必要的。
名为赤焰的男人微微颔首,同巴布寒暄几句。
他就是祭司吗?真年轻啊!
乌鸦想起了黑熊,黑熊也是一名年轻的祭司,通常而言,年轻的祭司不会太高的威望,但赤焰似乎深受族人的敬重,甚至是畏惧,从阿达和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他仍然竖起耳朵偷听对话,记住了对方的名字和祭司这个词语。
这时,乌鸦感受到赤焰的目光扫过自己,心中一凛,还以为又要被人拿捏了。
赤焰却没有这么做,扭头问阿达:“你验过了?”
阿达点头:“验过了,体格很壮,而且年轻,是上等货!有病没病我就不知道了。”
“绝对没病!跑起来跟驯鹿一样快!这次上山,赶了好几天的路,他们大气也不喘一口,我都比不过他们!”
面瘫也有面瘫的好处,巴布无脑吹嘘,面不改色。
赤焰不置可否,只说:“我可以按上等货的价码同你交换,但规矩你明白,如果他们没有达到我的预期,下次交换,我们会降低价码。”
“成交!”
巴布一口答应,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先把这次的好处拿到手。
赤焰不再多言,嘱咐阿达道:“后面的事交给你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回到石塔下,继续履行祭司的职责。
乌鸦听不懂赤焰说了什么,但他观察到巴布面带喜悦,猜测双方多半已经达成交易。无利不起早,伤疤男留着野人不杀,还不辞辛苦地押送野人上山,显然是为了捞一票。
他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知道我值多少张兽皮,多少块圣石?
可惜,货物的交换并非当着他的面进行,他无从得知。
巴布跟随阿达前往领取物资,一群大汉接管了野人的所有权,把乌鸦、豹皮和豹肝分别押送至营地各处,分开看管。
乌鸦始终有些惴惴不安,路过每一个营帐时都感到心惊肉跳,很怕押送自己的壮汉忽然转个弯,把他带到营帐里。
所幸没有发生,壮汉们把他绑在了室外,位于营地的边缘地带,这里也是守夜者的“值班地点”之一,很冷,但他宁愿挨冻。
夜渐渐深了,营地里渐渐安静。
守夜的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到后来,守夜的人也沉默下来。
万籁俱寂,唯有石塔上的那团火焰仍然不知疲惫地用力燃烧,时不时响起木柴断裂的噼啪声。
乌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他是被食物的热气和香气熏醒的。
一碗雪白的浓汤近在咫尺,汤中漂浮着植物根茎,还有块状的羊肉。
乌鸦咽口唾沫,肚子很没志气地咕咕叫唤。
他很饿了,这几天赶路,巴布自然不可能让他吃饱。
“这是祭司大人的恩赐,等上了山,好好干活,不要辜负祭司大人对你的期望。”
阿达露出微笑,把汤碗递到乌鸦嘴边。
乌鸦听不懂对方的鸟语,但送到嘴边的汤没有不喝的道理。
他张开口,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