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又一个月圆之夜来临,枭那条用来计数的绳子已经打满密密麻麻的绳结。
他还是不明白这样做的用意。
张天仍然没有解释,只是又给他一条绳子,让他接着计数,直到下一个月圆之夜。
他把孩子们召集起来。
“天哥!我会吹小星星了!”
“天哥!今天教我们新的曲目吗?”
“天哥!你看我自己做的笛子!”
孩子们像一群活泼的鸟儿,叽叽喳喳地争相求关注。
张天在部落里的地位仅次于阿妈,在孩童间的人气甚至还要超过阿妈,因为张天经常陪他们玩,带他们做新奇有趣的事。
前几日还用树枝和麻线做了根袖珍版的钓竿,说是挂上毛球,可以钓猞猁。孩子们拿“钓猫棒”去逗小猞猁,小猞猁果然兴奋地追着他们满洞穴跑,人和兽都玩得不亦乐乎。
小孩的心思很简单,谁和他玩得好,他就喜欢谁。
“今天我们玩点不一样的。”
张天说着,取出一支竹笛、一個陶碗、一块石头放在孩子们面前,每取出一样东西,那几个牙牙学语的弟弟妹妹就用糯糯的声音念出它们的名称。
“有谁能找到它们的相同之处吗?”他颁布考题。
孩子们或瞪大眼睛或趴在地上,但无论从何种角度观察,别说相同之处,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枭忽然大声说:“我知道了!它们的相同之处就是和其他东西都不同!”
孩子们都愣住,这话有点绕,他们没听懂。
张天哑然失笑,这话没毛病,不仅没毛病,而且需要具备一定的逻辑思维和抽象思维才说得出来,若是在玩脑筋急转弯,他肯定过关了。
“这确实也算一个相同之处,还有吗?”
“还有……我也不知道了。”
枭摇摇头,宣告放弃。
见无人应答,张天公布正确答案:“它们的‘数’是一样的。”
有关数的概念族人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非常粗浅和模糊。
在族人的语言系统之中基本没有数字,日常只会说一、二、很多,即便是他们嘴里的一和二,也不是一个精确的数字,在他们的概念里,一可以代表少许,二可以代表多一些,再往上就是不可估量。
无法区分三和无穷大的原始人若是听到老子三生万物的说法,必定将之奉为圭臬。
不识数并不影响族群的繁衍和存续,事实上,生活中只有两种情况需要用到精确的数:一个是族人的数量,另一个是各自的年龄。
这两种情况使用结绳足以应付了。
随着部落的壮大,人口和物资的数量会越来越庞大,尤其在进入农业社会,实施仓储管理之后,需要用到精确数值的情况逐渐增多,多到结绳记数不足以应付的时候,便会自然而然诞生更为简单的成体系的计数方式。
这和文字的演变是一个道理,本质上都是应需求而生。
现在虽无需求,但有张天,趁着冬日漫漫,正好教族人识数。
孩子们懵懵懂懂,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片刻后也微微皱起眉头。
“大家都还记得自己的年龄吧?”
“记得!”
孩子们纷纷曲起手指,阿妈说过,每经历一个冷天,就弯曲一根手指,这代表他们的年龄。
“年龄也是一种数。”
年龄是最易理解的自然数,识数从年龄教起再合适不过了。
张天指着薄荷怀里的陶问:“等暖天到来,陶的年龄多大?”
这太简单了,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弯曲大拇指。
“很好。”
张天也弯曲大拇指,说:“这个数叫做‘一’,等暖天到来,陶的年龄为一岁。”
“一岁……”
“黄,你多大了?”
张天问刚学会说话的黄。
黄以弯曲两根手指回答。
“这个数叫做‘二’,你现在二岁了。”
“二岁……”
“青,你多大了?”
青弯曲三根手指。
“这个数叫做‘三’,你现在三岁了。”
“三岁……”
“那我呢?我多大了?”
曲起四根手指的白问,紧接着,五、六、七岁的孩子也争相询问自己的年龄,仿佛在争夺某种无上光荣的称号。
“你们的年龄以后再告诉你们,今天就学一、二、三。”
“啊!怎么这样!”
白气呼呼地嘟起嘴,偏偏到她这里就不教了,天哥偏心!
哼!我一会儿去问巫师姐姐!巫师姐姐一定知道!
在所有弟弟妹妹里,张天最喜欢率真活泼的白,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小脑袋,温和地说:“你要是能把一、二、三学会,我就教你后面的数。”
“我学会了!”白梗起脖子说,“一、二、三!”
张天笑着摇摇头:“重复一遍可不算学会,要理解了才算学会。现在,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上,谁能告诉我,竹笛、陶碗和石头的相同之处是什么?”
答案他已经公布,如果真正理解了数的概念,就不难得出正解。
白却不说话了,孩子们也都陷入沉默,他们无法把年龄的数与事物的数等同起来。
“是一!”枭语气激动,“它们的数都是一!”
还得是枭。
“正确!”
张天露出欣慰的笑容,见弟弟妹妹一头雾水,便弯曲大拇指说:“数可以用弯曲手指的方法表示,发现了吗?它们的数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