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霜咯咯摆手，跟他再见。</p>
回去的路上，方圆挺感慨的，大部分人有时候真的奇怪。</p>
在禁欲的寺庙里求姻缘，在瞎了眼的道士那里问前程，在不爱你的人那里证明他爱你。</p>
而那一小撮人，非常轻易地就能从茫茫人海中分辨出自己最想要的那一个。</p>
回到店里，顾离正在从仓库往外搬小料，珍珠卖完了，需要重新煮。</p>
徐清浅扎着头发在给一对情侣点单。</p>
他去给猫砂里的两坨粑粑产走，远远看了徐清浅一阵。</p>
很正常，完全就是个正常但漂亮的女生。</p>
五点，他给沈凝飞发了短信，说今晚不一起吃饭了。</p>
沈凝飞还在排练，什么都没问，只回复了个“好”，不大会儿又来了条叮嘱短信：你自己也不要糊弄。</p>
徐安然六点钟回来了，说排练的同学们都去吃饭了。</p>
方圆斟酌了几个小时的说词，直到快关店，也没打好腹稿，多少有些辜负安然姑娘时不时投来的殷切的眼神。</p>
天气凉了，即便店里上了热饮，可到了八点，店内堂食的学生也陆续走光。</p>
八点半入库关店前，徐清浅跟妹妹说：“你先回寝室吧，我跟方圆说点事儿。”</p>
方圆一愣，顾离也一愣。</p>
徐安然也是，她望向方圆，见他冲自己点头，便“哦”了一声，换好衣服走了。</p>
顾离咻一下追了出去，“安然等等我。”</p>
方圆看着徐清浅。</p>
后者把围裙挂在衣架上，笑问他：“走走？介意么？”</p>
方圆摇摇头，“关灯还早。”</p>
路灯很亮，但是黄色的，把夜照暖。</p>
法桐的叶尖也开始变黄了，形成一种渐变色，很好看。</p>
“第一次和你这么逛。”方圆开口打破沉寂。</p>
徐清浅说：“你喜欢安然么？”</p>
啊这…多冒昧啊。</p>
“这么明显？”</p>
徐清浅抿嘴笑了笑，偏头说：“很难看不出来。”</p>
方圆讪讪揉揉鼻子，“是。”</p>
说完，他瞄了一眼，又连忙道：“你可别生气啊，经不起气…不是，我和安然很清白，目前。”</p>
徐清浅笑出声来，摇摇头，边走边侧头看着方圆。</p>
“我为什么要生气？”</p>
“……”</p>
方圆有些囧。</p>
就很奇怪，他认识的姑娘就没一个按套路出牌的。</p>
他再次强调：“真是清白的。”</p>
徐清浅说：“没关系的，我相信安然能自己做决定。我虽然是姐姐，也不会干涉太多。”</p>
“英明。”</p>
“可…”</p>
“请说但是吧。”</p>
扑哧。</p>
“但是，如果今后真有一天，请别让她太伤心，好么？我相信你能做到的。”</p>
方圆脚步缓了缓。</p>
而说完话的徐清浅似乎本就不需要他的回答，倒是步子大了一些。</p>
她十指交叉，向头顶抻了抻，蓝白格子衬衫绷紧，勾勒出蜂腰的曲线，盘起的头发晃了晃，长长一叹。</p>
“真好呀，安然也恋爱了呢。”</p>
她转过身，背着手倒退着一步步走，看着方圆笑道：“你可是她的初恋呢。”</p>
方圆点点头。</p>
徐清浅说：“她一定求你来劝我做手术了，对么？”</p>
方圆点点头。</p>
徐清浅浅浅笑着，“就知道。”</p>
两人走过留学生宿舍的转角，漆黑的海面砸进眼里。</p>
……</p>
长椅上，徐清浅弯腰拄着下巴，问方圆：“你看过《小李飞刀》么？”</p>
方圆：“看过，看过好几遍。”</p>
“那你一定知道惊鸿仙子了。”</p>
“当然，戏里戏外她可都是仙子。”</p>
笑了一声，徐清浅赞同地点头。</p>
“惊鸿仙子说：我不怕死，女人就该在最美丽的年纪死去。这样，别人眼里的她，就永远都是最美的样子了。”</p>
方圆自问口条很不错，而且有见识，可多角度，多层次的劝说，都被一一化解了。</p>
他无言以对。</p>
徐清浅在等待死亡，这是她已经决定好多年的事。</p>
二十岁，直面死亡，坦坦荡荡。</p>
方圆佩服，敬叹，自愧不如。</p>
他经历过生死之间真正的大恐怖，很明确地知道那之间是什么样子。</p>
都说人是哭着降生，笑着死去。因为死前会回望一生。</p>
但他自己是不是笑着走的，他不知道。</p>
只知道，假的。</p>
压根没有记忆走马灯，除了莫大的遗憾、惊惧，只有一片漆黑。</p>
爸爸妈妈的生意又好起来了，她很感谢方圆。</p>
妹妹的前途和感情也有了着落，她还是很感谢方圆。</p>
即便这段感情也许会失败，但她不介意，感情总是会失败的。</p>
徐清浅托腮看过来，拨了一下被海风扶动的发丝。</p>
“方圆，你是个很厉害的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如果有那么一天，请帮我安慰安然，告诉她，还要照顾爸爸妈妈呢，要好好的。”</p>
方圆嘬嘬牙花子，吸了口凉气，点头说行。</p>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另外一件事么？”</p>
“？”</p>
很惭愧，他忘了。</p>
徐清浅笑道：“等毕业了，你要让我搭你的船去非洲，我要去乞力马扎罗。”</p>
方圆说行。</p>
徐清浅很开心。</p>
上帝躲在高高的云朵里，观看了我好久好久。</p>
他很期待我充满未知的下一世。</p>
能去那座山吗？会吧？</p>
能活到毕业吧？</p>
————</p>
回到寝室楼下，沈凝飞等在那里。</p>
方圆一愣，傻媳妇走上来，笑问：“吃了么？”</p>
“在店里对付了一口。”</p>
“就知道，走，今晚我们回家吧。”</p>
在美食街补了一顿饭，方圆始终心不在焉的。</p>
沈凝飞问：“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有事情，却没离开店里，是安然或清浅的事么？”</p>
看着她，方圆点点头。</p>
犹豫一番，还是把事情简单说了说。</p>
省去的，都是沈凝飞暂时听不了的。</p>
听后，沈凝飞没说什么，只也让他多劝劝徐清浅。</p>
睡前，关了灯，一片黑暗里。</p>
沈凝飞抱住他。</p>
“我也害怕心碎，你要永远爱我。”(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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