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从家出来的时候，沈凝飞给他准备好了衣服，熨过的。</p>
不是西装，就是简单随意的一件淡蓝衬衫，配上米黄的休闲裤，脚蹬旅游鞋，方圆觉得这样就可以了，不用特别正式。</p>
东山五中的校庆从早上开始，但上午多是校领导讲话和学生大合唱、诗朗诵之类的，方圆的演讲时间在下午一点。</p>
于是，十一点半下高速后，他不需要回老房子换衣服，便让邹安开车找个地方吃午饭。</p>
董事长的公开行程，办公室一般会通报。比如后日的论坛，燕京分公司就早早得到了消息，准备做接待安排，但五中一行，被方圆降为私人行程，所以邹安说要不要去FLY商场吃饭时，被方圆拒绝了。</p>
作为承载着所有童年记忆的城市，东山有无数让他怀念的东西。</p>
校门口的牛筋面和炸鸡排就是其中的突出代表。</p>
跟着老板出行，荆如意没有太大的权利选择吃什么不吃什么，方圆象征性地问了他们两个一嘴后，便指路去五中。</p>
已经到了午休时间，校门口乌泱泱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p>
校门上挂着好大一面条幅——东山市第五高中校庆日。</p>
下面是更宽大的一幅——热烈欢迎FLY集团董事长方圆先生莅临…</p>
地上是两排鲜艳的花篮，秋风一卷，亮晶晶的五彩小纸片就飞舞起来。</p>
显然，市领导什么的上午就到了。</p>
再看看马路边收尾衔接停放的一辆辆商务车，其中还有市里媒体的。</p>
方圆没想到这么大阵仗，一阵苦笑，如果学校早通知他，他昨晚就来了，但转念一想便明白校长和主任八成是怕太麻烦他，这才只安排了下午的演讲。</p>
等红绿灯时，邹安指着路旁的车，说：“有两辆分公司的。应该是在等你。”</p>
方圆说：“不用理，过路口停。”</p>
可能是因为日子特殊，本来应该在校门口摆摊的大妈去了隔街的路边，就在那家刚开两年的韩餐馆门口。</p>
下了车，方圆抻抻懒腰，笑道：“你们是想吃韩餐还是跟我吃牛筋面？”</p>
荆如意说：“我没吃过这个，尝尝。”</p>
邹安却拨浪鼓似的摇头，早年他在五中蹲点时天天吃玩意，“我去里面等你们。”</p>
荆如意歪头问方圆：“方总，隔壁就是五中店，不去看看么？”</p>
侧头看去，方圆看到了客行如织的么么茶零号店，一瞬间无数画面涌上脑海。</p>
作为他起步的原初店铺，五中店被集团内的员工叫做“零号店”，属于龙兴之地，不单东山分公司，就连距离近些的沈城总部都时常有人过来参观。</p>
当初从这间店铺走出的人里，有一位头部创始人楚楚姑娘，一位飞越餐饮么么茶项目组的全国总监级督导刘晴晴姑娘，以及…等等。</p>
于是，这间店更被飞越餐饮服务员、店长等员工视作晋升最佳捷径，其行政隐喻已经超过了省级旗舰店。</p>
五中店的现任店长是谁，方圆不知道，也有一丢丢好奇，打算一会儿去溜达溜达。</p>
便对同样好奇的荆如意笑道：“不急。”</p>
邹安在马路边等到跟上来的另一辆车后，带人去同等在五中门口的分公司员工简单聊了聊，打发走后，便进了韩餐馆点菜。</p>
方圆则和荆如意与一帮青少年挤在牛筋面的小推车旁等着。</p>
“大姨，两份加麻将的，四个鸡排。”方圆在学生们都买完后才开口。</p>
出乎荆如意意料的是，没人认出方圆，一个都没有。</p>
手上飞快调配小料的中年妇女应了一声后，方圆吸溜着哈喇子对荆如意说：“以前我天天中午吃。”</p>
“天天？”荆如意没有这种经历，她念高中时带饭盒，“天天吃不腻么？”</p>
方圆摇头，笑道：“我11月天蝎，喜欢吃的就永远不腻。”</p>
想来，这辈子回来后第一次请陈小婉吃的就是这东西。</p>
董事长信星座，荆如意默默记下，在心里补充：幼稚，我都不信。</p>
摊主阿姨这时笑着抬头，打量几眼方圆，说道：“毕业生吧？有好多毕业生都会回来吃呢。”</p>
方圆也笑道：“可不么。还是您手艺好。”</p>
阿姨说：“这算什么手艺哦，就是你们小孩子吃顺口了，在别的地方吃不到，就会馋。其实吃的就是个念想。”</p>
方圆说：“对，吃念想。”</p>
荆如意静静观察方圆，从电视里、新闻上，从进了公司看资料，到正式见面，到接触这一个月下来，她心里对这位神奇的男生的印象不断推翻重组，始终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来概括，若要硬搬，就一个词：普通。</p>
普通的温和的性格、普通的笑容、与普通人一样的吃喝拉撒，除了工作时超高的浏览文件和审批的效率外，这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小帅哥。</p>
一日三餐，除了食堂就是小摊儿，只在和沈凝飞约会时回家做点好的。</p>
再看穿着……真的，荆如意诧异极了，方圆身上除了那块儿四万多的沛纳海，其余的东西甚至不如滨海大学里那些稍微时尚点儿的学生值钱。</p>
不知怎么想的，素来文静到让方圆认为是抑郁的荆如意，突然开口问阿姨：“您认识方圆么？”</p>
方圆没吱声，阿姨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p>
半晌，“啊！怎么不认识呢？”阿姨憨厚的笑了，脸上被阳光晒的有些黝黑的皮肤上出现不少褶皱，她看着荆如意说：“在这学校附近做小买卖的，哪有不知道那孩子的呢？他在这念书的时候天天来吃呢，哦对，”阿姨抽出一只手，指向么么茶五中店，又说：“以前他在店铺里工作的时候，也要来吃我家的东西。”</p>
方圆哈哈乐。</p>
荆如意又问：“那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p>
阿姨抬头想了想，说：“学生们都穿校服呢，要说长相也都差不多嘛，但我女儿很喜欢他，在电视上给我看过，别说长得帅着呢。”指着方圆道：“和这小伙子一样帅。”</p>
荆如意不说话了。</p>
方圆猛点头，接过做好的东西后，荆如意从钱包里掏出十块钱。</p>
两袋牛筋面五块，四个鸡排四块，但荆如意没要那一块钱，和方圆一起进了韩餐馆。</p>
邹安和安保组一起吃，没跟他们坐一桌，但给这边送来一盘酱牛肉。</p>
吃饭时，方圆问荆如意：“为什么不要那一块钱。”</p>
荆如意说：“之前有个男生往铁盒里放了一个游戏币，我看到了。”</p>
方圆一愣，转而笑了，“这事儿我也做过。”</p>
荆如意擎着筷子很诧异。</p>
方圆的履历她看过，知道其在高中时就练摊卖肉串，不可能吃不起两块五的东西。</p>
“是初一时。”方圆说：“那会儿我刚从孤儿院出来自己住，很穷，也很馋。但零花钱都被我拿去游戏厅玩了，有天实在馋的不行，就想吃鸡排，趁放学天黑，就往里面扔了个游戏币，叮当一响，换了个香喷喷的大鸡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