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世界的最前沿科学是政治和资本共同创造的。</p>
方圆大抵明白这个粗浅的道理，只是他实在想不到，在这样一个“高端”拍卖会场，竟然会出现这样一个拍品。</p>
“烈焰红唇”拍卖师随后介绍了一下拍品情况，才让他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p>
位于法国和瑞士地下的那座实验室耗资巨大，建成之后，其名义上是属于全体人类的，但只是名义上。</p>
实际上非欧美国家在里面可以进行科学研究的时间很短，而且位置很偏，拿中国举例，借用高能粒子研究所的地点只是其实验室偏僻的一个小角落。</p>
而其他科学家团队在背后雄厚资本和国家支持的条件下，常常一呆数年。</p>
这次的六号实验室有了一年半的空缺可谓开天辟地头一次，恰好一个研究小组工作结束，将剩余时长转卖……</p>
方圆向前扫视一圈后脑勺，想通了关键，在场的某些人在资助科研团队。</p>
没有起拍价，或者说每样拍品的起拍价除了方圆以外都知道。</p>
现场没有代表号码的牌子，一号位只是按了一下茶几上的一个按钮，台上的拍卖师便说：“一亿五千万美元，二号位。”</p>
没有喊“一次、两次、三次、成交”，如之前金发小美女的介绍，每个人似乎都有一次叫价的机会。</p>
这种和电视电影情节完全不同的场面让方圆有些摸不着头脑。</p>
他没有钱，实在想不通宫阁为什么叫他来这种地方，很神奇，但没趣味。</p>
在现场，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像个刚刚进城的三炮。</p>
二号位没按，三号位的宫阁也没按。</p>
方圆心里猜测，这俩人没有资助物理学科学团队。</p>
“宫阁是玩传媒的，他没必要拍。”一边思索，他一边向何颜和邹安解释，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总之他现在特别想说话，再不和人聊点题外话，他觉得自己快憋的爆炸了。</p>
新风系统和空调吹着带有香味的冷风，加上现场的香薰，环境很舒适，可他就是觉得莫名焦躁。</p>
五号位按钮了，拍品价格变成两亿。</p>
每次叫价五千万，方圆又明白了。</p>
桑切斯父子在七号位，也叫了价。</p>
八号位也叫了。</p>
目光看过去，方圆突然发现八号的白发老头有些面熟，很像IDG的全球总裁。</p>
前十一个人里有五位叫价，一年半的六号大型实验室使用权门票变成了三亿五千万美金，方圆咋舌的同时用杯子把按钮扣住，谁按他跟谁拼命。</p>
想象中的继续叫价没有出现，十号位一个中年女人安安静静的拍下了门票。</p>
然后，现场交接。</p>
熟悉的金发小美女带着一个抱着一摞子文件的西服小伙走到那个白人贵妇的席位边，礼貌地把文件放下，同时，贵妇伸出手，在金发小美女手中的扫描仪上晃动一下。</p>
“叮”的一声，货款两清。</p>
“掌纹扫描？先进啊。”方圆啧啧两下。</p>
一旁的何颜却说：“戒指，那人手上戴着一枚黑色的戒指，别人的手上也有。”</p>
方圆愕然，何颜又说：“你没有。”</p>
“谢谢提醒！我知道我没有。”</p>
人就是这样，一方面穷的像狗，在大场合受冷遇还不乐意，方圆的自尊心小小受挫。</p>
交接完成，拍卖师在台上说：“二号拍品……”</p>
方圆聚精会神地望过去，他很想知道下一件会是什么奇葩玩意。</p>
“嘿，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火星探测权，哈哈哈。”</p>
方圆试图用小玩笑化解焦躁，结果何颜和邹安全然没有接茬，撇过头，方圆见这俩人正在噼里啪啦按手机。</p>
“你俩在干嘛？离这么近还需要互发短信？”</p>
邹安看着他，皱起了眉头，没说话。</p>
何颜说：“你知道…”</p>
突然，金发小美女走到近前，提醒他们安静，保持会场秩序。</p>
方圆向前看去，前面离的近的几个席位的主位正回头看来，十号位的贵妇甚至朝他笑了笑。</p>
方圆登时老脸一红，示意邹安跟何颜注意素质。</p>
拍卖师：“香蕉。”</p>
方圆：“……”</p>
香蕉？</p>
这是个什么东西？</p>
黄钻刻的香蕉？</p>
错愕但强制冷静，方圆怔怔看去。</p>
“巴西、厄瓜多尔，两大南美香蕉生产国下一自然年的期货总量交易权，一号位。”</p>
日，我日！</p>
这个狗蛋拍卖会还真是…让人猜不透哇。</p>
一号位没叫，二号位没叫，这俩人应该是不做贸易。</p>
但方圆玩香蕉啊。</p>
全球有一百三十多个国家种香蕉，但主产国一共就六个，除了中国还有亚洲的印度、印尼和菲律宾，剩下两个就是厄瓜多尔和巴西，这两国全年总量超过1500万吨。</p>
按去年产地平均销售价格两块四毛钱人民币每公斤…</p>
那是三百多个亿的市场啊…</p>
总量期货交易权？开玩笑吧？</p>
那是个人能垄断的？</p>
政府入场了？</p>
方圆懵逼中，宫阁叫价了，这让他更错愕。</p>
宫老板喜欢吃香蕉？</p>
拍卖师这时冲宫阁微微笑了一下。</p>
“三号位，现金交割？”</p>
宫阁摇摇头，做了一个方圆看不懂的手势。</p>
拍卖师点头，宣布：“三号位启动交易互换准则，二十六家A级媒体全年广告权互换。四号位。”</p>
四号位没叫，一直到其后所有人都没有叫，这似乎是一种心照不宣。</p>
“十二号位。”</p>
拍卖师的声音传来，方圆还没缓过神来。</p>
先不说宫阁用几百亿的稳定广告收益换取香蕉这种风浪一打就烂的破玩意是什么原因。</p>
关键这拍卖会没有低价宣布环节，这就说明在场除了自己，别人都知道底价。</p>
啥意思？不带我玩？</p>
那为什么还叫我的号？</p>
方圆气急败坏地把第二个杯子扣在了按钮上。</p>
金发小美女走到第一排的宫阁身边，同样，西服小伙把文件放在茶几上，宫阁扫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叮”，交易完成，奇快无比。</p>
方圆觉得按照这个速度，如果这场拍卖会能够持续到天黑，交易额怕是要高过整个A股市场。</p>
两件“东西”交割完成后，他觉得就算官方往台上放个会唱跳的外星人都不奇怪。</p>
这是干嘛呢？</p>
为什么呢？</p>
方圆觉得眼前的场景像场梦，不真实。</p>
又或者，这才是世界本来的样子？</p>
庄蝶互梦的虚幻感一瞬间压了下来。</p>
所幸，三号拍品是件实物，不是外星人，但仍然出乎他的意料。</p>
一方通体褐黄的琥珀，被切割成学生的文具盒大小，四四方方。</p>
现场的大屏幕首次亮起，上面播放着琥珀的细节照片和介绍。</p>
拍卖师让大家看，不负责解释。</p>
琥珀里面封存着杂草，封存着砂砾和灰尘，并不算太通透，但旁边还封印着一只八爪小蜘蛛，张牙舞爪的样子很吓人，蜘蛛旁边密布着几个空气泡。</p>
介绍上说那不是空气，是水滴，是一亿三千万年前的水滴。</p>
琥珀不值钱，泥土草根也不值钱，蜘蛛不值钱，水滴也不值钱。</p>
更何况，方圆害怕蜘蛛，看到就闹心。</p>
现场响起一阵笑声后，拍卖师开口：“小玩意，稀奇但不贵，一号位。”</p>
一号位按钮了，五千。</p>
五千块，不是五千万。</p>
二号位也按了，一万美金。</p>
宫阁也按了，两万美金。</p>
方圆发现规则再次变了，变成了每次叫价翻番。</p>
所有都按了，到了第十一个人，琥珀的价格从五千美金变成了512万美金。</p>
方圆看着被两个玻璃杯扣住的按钮，感到好笑，十二号位能买到东西么？</p>
旁边的十一号是个不苟言笑的高加索中年，从头至尾方圆就没见他露出过牙齿，这时却侧头过来露出笑容，对方圆摊摊手，说了句什么。</p>
邹安不懂俄语，方圆也不懂，何颜说：“他想要。”</p>
方圆回以笑容表示自己不打算叫价，高加索男人竟朝他抱抱拳。</p>
混乱的抬价依旧没有出现，十一号花了五百多万美金买了只被封印的小蜘蛛。</p>
方圆在心里祝他有朝一日能盘出来个春三十娘。</p>
随后又拍出了两件实物拍品，一个比一个无厘头。</p>
四号拍品是辆前轮巨大后轮巨小的超古老自行车，链条锈迹斑斑，但被爱因斯坦那老头在胯下使用过，最终以25万美金被桑切斯的老爸拍走，从爽朗的大笑和宽厚的体态可以看出，老船王是个童心未泯的家伙，比眼神总是阴森森的桑切斯看起来好接触不少。</p>
五号拍品是个活物，一只会说“goodluck”的蓝色金刚鹦鹉，拍卖全程，它始终站在窈窕拍卖师的肩膀上叫着“goodluck”，脖子一前一后动来动去，憨态可掬。</p>
方圆很喜欢，但到他这里的时候，鹦鹉的身价已经高达70万，他认为自己如果训练一只八哥说你好绝对花不了这老些钱，于是放弃了。</p>
随后，现场第一次抬价环节出现在了一只鹦鹉身上，最终八号位那个很像IDG大佬的白发老头以135万美元买走了“goodluck”。</p>
拍卖鹦鹉的过程很好玩，而且很热闹，漂亮但装扮怪异的拍卖师首次展露她年纪本身的性格，和下面的人互动起来。</p>
老船王用西班牙口音的英语问这鸟会不会飞？</p>
拍卖师请抖香肩，大鹦鹉展开巨翅便在会场飞了一大圈，一边飞翔一边goodluck，方圆更想买了，着实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住冲动消费的念头。</p>
介绍第六号拍品之前，漂亮的拍卖师润了润口，仰头喝水的时候，头上的斗篷帽子掉了下来，玉颈微抬，喉部涌动，娇艳的红唇很诱人，喝完水，她没再戴起帽子，温婉地撩撩头发，开始介绍拍品，说话时把眼光径直看向方圆这边。</p>
“六号拍品，PAI西非航线三年合作使用权。”</p>
现场没声，但没有什么哗然之类的现场，依旧除了方圆，其他人似乎早就知道。</p>
一字一句落到方圆耳朵里，他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p>
“我反对。”</p>
“反对无效。”</p>
说的快，回话竟然更快。</p>
拍卖师娇媚一笑，抿了下嘴唇，笑意盈盈地看着方圆。</p>
方圆大声说：“凭什么？这条航线是我的，而且PAI我是股东之一，凭什么拍卖我的航线使用权不通知我？？？”</p>
说完，他微微侧头注视着桑切斯的神态。</p>
后者只是轻松惬意地啃着一枚鲜红的蛇果，朝这里投来淡然的笑容。</p>
拍卖师淡淡说：“请按照顺位出价，或者一口价，或者您将被驱逐现场。”</p>
方圆心头感到屈辱，正欲愤然离席，却见宫阁回过头，微微晃晃脑袋。</p>
压下愤怒，方圆眯起眼睛，想了想，他朝金发小美女挥了挥手。</p>
“方先生，您需要什么？”</p>
“刮胡刀。”</p>
“刮胡刀？”</p>
小美女想了想，“自尽请离场。”</p>
方圆冷笑一声：“电动的，我要刮胡子。”</p>
“好的，请稍等。”</p>
何颜和邹安小声提醒他：“咬尾蛇你知道么？”</p>
方圆心头火未消，气哄哄地摇头，“头顶上那玩意不就是么。”</p>
邹安啧啧两声，“出去再解释吧。”</p>
何颜说：“很奇怪，你现在能到这个层次。”</p>
方圆听不懂，但身后几米远就站着一排维持秩序的西服小伙，几人没办法过多交谈。</p>
他仍然在想这间拍品的事。</p>
PAI的西非航线是他商业布局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十一个股东里，除了光大和summer，其余九方责权利相同，这场不知道谁主办的拍卖会凭什么专挑这最low的一条线路？</p>
他想不通，但也知道自己没本事阻拦，只能静观其变。</p>
随后，现场走势再次出乎方圆的意料。</p>
原本他以为是桑切斯的阴谋，结果人家压根没出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