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的天，碧色的海，海天同色。</p>
岸边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椰子树，树下绿草坪，海边白沙滩。</p>
向西几百公里外就是曾母暗沙，笔直向北过公海就是祖国南海，虽然这是婆罗洲北岸，但距离国内远比想象近得多。</p>
西天暮色降至未至，天边云霞正在从淡金色往七彩过渡，这是斯里巴加湾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虽然这里被誉为东方威尼斯，但显然白天的时候要比欧洲水城热太多了。</p>
距离岸边二十海里的透明水面上，一艘三层的香槟色豪华游艇沉下了锚，稳稳停在那里，随着海浪有节奏地律动，在律动的也不止海浪，还有离着很远就能听到的DJ舞曲。</p>
这艘大型游艇长度在180米左右，造价超过两千万美金，最上层和最下层有两个泳池，最上层的泳池边聚集着十数个男男女女，在蹦野迪。</p>
他们中，有的穿了泳衣，有的没穿；</p>
男的普遍八块腹肌，女的普遍一米七；</p>
有的在吃香蕉和毛丹，有的在上下摇摆；</p>
无疑，这是海天下的一场盛宴。</p>
视线远望，公海之外遥遥、缓缓由西向东驶过一艘大船，虽离着远，但百米长的游艇在它面前仍然渺小得如同象腿下的一只蚂蚁。</p>
如果不是船身上印着COSCO Shipping，证明这是一艘两万箱位的集装箱船，便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进入了科幻片中的场景，怀疑是不是看到了星际争霸中谁家的基地正在搬家。</p>
因为空气指数过于优秀，即便这两艘船距离岸边很远，可在树下的方圆依然能看到。</p>
豪华游艇驶出码头后他就来到了这里，在这棵椰子树下芭比Q，油烟袅袅，炉子上的牛肉串滋啦啦冒泡，香极了。</p>
吃着肉，脑中全是奶白的雪子，他有点后悔了，就算拒绝上游艇，也该留瓶酒下来才对。</p>
文莱全国禁酒，邹安出去半个多小时了，八成买不到，吃烤串没酒喝，不美不美。</p>
暖暖的海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p>
哼着歌，方圆感觉鼻尖在海风和烤串的味道里多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p>
抬头侧目，先看到了一双象牙筷子似的大长腿，圆圆臀瓣被浅蓝色的条纹衬衫遮住，下面似乎还有层牛仔布料的短裤，背风而来，长发飘动，夏初在方圆身边坐下，递给他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p>
撇撇嘴，方圆晃了晃瓶子，说：“就一半？过于节省了吧？”</p>
夏初翘着脚尖，用手把粘在脚丫上的沙子拍了拍，蚕宝宝似的十颗脚趾头粘着桃红色的十枚贝壳。</p>
“大伯飞机上的，有新的，但怕你喝多，这些可以了。”</p>
方圆耸耸肩膀，没说话，拔开塞子灌了半口，满嘴火辣。</p>
他向来不喜欢喝洋酒，就是很讨厌这种麦子和玉米混合发酵的口感，比起这个，他宁可喝散白。</p>
“你大伯就不喝啤酒么？”</p>
夏初摇摇头，说不知道。</p>
双手撑在草坪上，双腿平伸出去，任风吹发丝，目及皆美景，这一刻的夏初表现出一种方圆从未见过的松弛。</p>
递给她一串熟透的肉串：“要辣椒不要？”</p>
夏初没说要不要，直接接过，撸了一小口，展颜笑道：“很好吃。”</p>
方圆继续穿肉串，边烤边吃，一口肉再配上一小口酒，渐渐也习惯了威士忌的味道。</p>
夏初则吃了三四串就不再吃了，把竹签子插在身前的草坪上，长长短短似围了个小篱笆，自从看过那个篱笆院后，她这阵子对篱笆便情有独钟。</p>
“你怎么不去游艇上和他们玩？”</p>
夏初突兀问了一嘴，只是仍然低着头，用葱段似的手指阻拦一只想要从篱笆里逃跑的小蚂蚁。</p>
方圆下身的沙滩裤和身上的花衬衫都是主人们准备的，很合身，闻言，他手伸进衣服里，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没说话。</p>
夏初侧头问：“你不知道他们在船上干什么？”</p>
方圆奇道：“你知道？”</p>
夏初点头：“他们经常这样，我当然知道。”</p>
定定看了看眼前这张清秀绝伦的脸蛋，方圆暗暗“靠”了一声，咂咂嘴，他说：“Eric邀请我的时候跟我说了，但……”</p>
“那你不去？上面都是超模。”夏初捂嘴笑看他。</p>
“我这身板，怕不是要猝死在那。”拍拍肚子，方圆懊恼自己的八块腹肌至今没有找到回家的路。</p>
夏初扑哧一乐，继而大笑起来。</p>
方圆翻翻白眼儿：“就是觉得那些家伙有些过于奢靡了。”</p>
“哦？为什么这么说？”夏初狡黠地弯起眼睛看他，问：“他们只是当做游戏啊，男女双方都是。”</p>
“这我明白，我不评价他们，只是自己这里过不去，太物化女性了。”</p>
夏初又笑两声，撩动鬓边发，淡淡说：“这个世界始终是你们男人的，物化女人不正常？”</p>
“男人征服世界，但你们始终在征服男人啊。”方圆狡辩道。</p>
夏初也兴致勃勃地和他继续掰扯：“埃及艳后？”</p>
方圆想了想，然后点头：“很有代表性，没错，恺撒再牛逼，也被征服了，安东尼再骁勇，也沦陷了。”</p>
“可她最后也很悲剧，还是死了，和恺撒还有安东尼生的孩子也都死了，说到底，也不过是政治和利益的牺牲品、是你们男人控制埃及的一枚筹码罢了。”</p>
说着，她自己伸手拿过一个肉串，在碳炉边缘翻烤几下，细细吃了起来。</p>
方圆笑道：“那是屋大维那个憨憨不懂怜香惜玉，一点他干爹恺撒的格局气概都莫得，想想恺撒之豪情气度，当年在罗马迎接她的时候，直接造了一座黄金雕塑，反倒是屋大维，让娇滴滴的美人拿着小蛇咬奶白的……”</p>
住了口，却没收住眼，附身的夏初衣领跟着垂下，衬衫里面是白色小衣，在里面是奶白的…</p>
头都没侧，夏初继续盯着肉串的火候，另一只手轻轻捂住衣领，又说：“所以，你想做恺撒？”</p>
“安东尼也行，战斗力强。”</p>
“可恺撒被刺杀了，安东尼也被她背叛了，最后自刎而死。最后的胜利者是冷血的屋大维。”</p>
“……”</p>
“方圆，你没上游艇，我很佩服你。”</p>
摊摊手，方圆喝了一口酒，“没感情，那不是乱交么，我不喜欢。”</p>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我没看错你。”</p>
方圆眼神一凝，打了哈哈说：“后半句我受了，前半句还是算了，侥幸而已，就说来这里，还不是因为你提携？算不得我不学而能。”</p>
夏初转过头，望着天海尽处那艘已经快要消失的超大集装箱船的影子。</p>
她问：“后天人到齐，就是最后的磋商会了，你怎么打算？”</p>
方圆也望着千顷碧波怔了怔，然后苦笑道：“53个天家直管特大企业之一，去年的500强排名，COSCO在第488位，这是显性的。拆分那么多垂直分类上市，无论远洋物流、洲际运输、国际贸易还是这次要继续在CPF下面垂直出的金融泛投…这都是我求之已久而不得的项目，可你瞧瞧这到场的几家合作方，英国盖楼的、非洲挖矿的、南美那啥的……哪个不是现金一裤衩子，我？说实话，刚刚飘过去那个大怪兽我现在都买不起一两艘，心有余力不足啊。”</p>
见他悻悻的样子，夏初难得真心一笑，她拔出一根竹签，戳戳草坪说：</p>
“如果明朝时官方争点气，控制住这里，或者在印度洋建一个出海口，再或者，直接打下马六甲海峡，现在会是什么样？”</p>
方圆说：“过于天真了，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