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达不停地踹,犹不解气,又蹲下去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
“你把钱还给我…求求你,把钱还给我吧。要念书的,要念书的……”
沈宁飞很疼,但她躲不开,嘴角流着血,眼睛流着泪,捂着小脑袋,只盯着前面地上的钱袋子。
那是她所有的积蓄,更是所有的希望。
她好后悔,前几天就应该把钱塞给方圆,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她下了多狠的心呀,才决定把钱给那个男生。
沈达还在打,在骂:“没想到啊,你现在那个什么狗屁工作能挣这老些钱?你是不是学你妈出去卖了!哈哈,不要紧,去吧去吧,以后每天把钱交回来!”
“一晚多少钱?说!要不老子天天跟着你!”
“嘿,不说话是不是?行!我那几个牌友总念叨着你长得俊,明天我就他们来家里。输他们的钱,你就帮老子挣回来吧。”
沈宁飞眼里的光暗了,只念叨着:妈…
“还不说话?还不说话!叫你不说话!”
拳脚无眼,沈达沙包大的拳头砸在她的耳朵上。
沈宁飞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响。
再这样下去,会被打死的。
答应过妈妈,要活下去的……
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沈宁飞一把推开那个恶魔。
沈达伸手一抓,刚刚从公司换好的校服瞬间被撕开,露出白花花一片手臂。
沈宁飞像受惊的小鹿,捂着露出的手臂,用力踹倒沈达,夺门而去。
沈达坐在地上揉揉肩膀,捡起钱袋子呵呵直笑,心里想的是:以后有长期挣钱的道儿了。
运动鞋少了一只,只穿着袜子;校服撕破了,少了只袖子;头发披散着,目光无神。
沈宁飞只想跑得远远的,她好害怕,浑身发冷。
凌晨时分,老旧街区一个人都没有。
不,有一个。吴庆华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小妹妹,需要帮助吗?”
小丫头似乎根本没看见他,一头撞在人家怀里才回过神。
沈宁飞在漆黑的巷子里抬头,看见猥琐的一张脸,吓得惊叫,拔腿就跑。
边跑边哭——怎么全是坏人呀?
吴庆华挠挠头,暗忖:我很丑,但我很温柔啊。
又想:这孩子到底被咋的了,也太惨了吧?明天就调岗了,今晚遇这事儿???
他一边给组长邹安汇报,一边远远跟着沈宁飞。
万家灯火,没一盏是为她而亮,沈宁飞无处可去。
她需要见人,见到很多人,她需要一点安全感,不用多,一点就好。
路过一家医院,她失魂落魄地走进去,坐在椅子上。
保安和值班大夫见一个小姑娘满脸青肿,嘴角流血,鞋子还少了一只,最重要的是衣衫不整……
连忙上前问她需要帮助吗?
帮助?谁能帮她?
她对一切都失望极了,寒气从光着的脚底一直蔓延到心里。
原来,成年的第一天,根本没有光。
沈宁飞摇摇头。
大夫问:“需要帮你报警吗?”
沈宁飞还是摇头。
大夫和保安散去了。
她一个人坐在医院大堂,身边有来急诊的患者,脚步匆匆,往往只看她一眼就撇过头去。
感冒发烧的,急性肠胃炎的,流血创伤的,他们都有家人陪着,她没有。
电话不知道哪去了,一分钱都没有,连鞋子都没有。
看了看沾着灰尘的脚丫,她想哭,可是眼睛好疼呀,被打肿了。
低着头,不知道坐了多久。
大厅很冷,冻脚,冻手,浑身都冷。
抬起头,看到一个在走廊上翻本子的大夫,沈宁飞走了过去。
拽拽白大褂的袖子,她问:“怎么才能捐赠器官?”
大夫懵逼了:“谁要器官捐赠?家里的亲人吗?”
沈宁飞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我。”
大夫说:“要不…我还是帮你报警吧?”
沈宁飞走回座位。
大夫遥遥看了很久,拿出手机,想了又想,还是收了起来。
——
“可是我找不到你,我好想你,我没有办法,我们,也曾是对方唯一的希望……”
撑着椅子,晃着脚丫,沈宁飞轻轻哼着“那年同窗”的《说说话》,任嘴角往裤子上滴着血。
她不知道方圆抄这首歌时想的是和她同名的沈凝飞,她脑袋里想的是故去三年的妈妈。
哼着哼着,轻轻晃起了脑袋,她惯会自找有乐。
哒哒哒。
这时,面前站定一双脚。
来人蹲下,递来纸巾和一根棒棒糖。
“小妹妹,吃块糖?很甜的。”
沈宁飞抬起头,眼前瞬间一片朦胧。
不顾疼,沈宁飞“哇”地哭出声来,扑了上去。
“你怎么才来呀!我好疼呀,好疼呀。”
(第三卷完)
(第四卷最好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