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李慕风打來的。
李慕风的一位叫林磊的老同事,现在省电视台担任节目制作人,该台有个节目组在两天前到东江,对国泰房产、东江城建局进行采访,昨天在国泰房产采访时被砸了摄像机,三名记者被软禁了十个多小时,林磊为此特意赶到东江找到李慕风,除了救人就是向东江市政府讨要说法。
“你向施书记汇报了吗?”王鹏当时就问。
“第一时间就向他汇报了。”李慕风说:“他当场召集了紧急会议,由刘锡北亲自带人去国泰把三名记者救了出來,并且拘留了扣押记者的相关人员。”
王鹏沒有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余晓丰來接他的时候,告诉他周昌海、宋*平川的秘书都來过电话,都是想与王鹏联系汇报记者被扣一事。
车才开出宁城,王鹏就接到了周昌海的电话,汇报完事件经过后,周昌海就向王鹏强调,他与宋*平川、徐杭生在召开专題会后向施国权专门汇报过国泰的事,但施国权只指示控制影响面,不能让死者家属闹到京城,甚至是天水都不可以,至于赔偿什么的,开发公司是企业,得让他们自己去谈,政府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王鹏觉得周昌海沒有跟自己说实话,但他也不问,就说等他回到东江再说。
宋*平川也打了电话过來,他说得比周昌海详细得多。
按宋*平川他们在市长办公会议上形成的意见,公安局将对国泰事件重新进行复核,但又一致认为司法调查应该不影响国泰与死者家属的赔偿商谈,完全可以由城建局主持进行,并要求国泰在三天内完成赔偿。
王鹏在这里已经听出來,这个会议精神汇报到施国权那里后,发生了偏差,施国权的着重点是控制事件影响,至于用什么手段、如何控制,施国权根本就不关心,这从他建议仍由国泰自己去与死者家属谈赔偿上,就可以清楚显现。
宋*平川同时告诉王鹏,就是在向施国权汇报后,事情向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了。
国泰再度动用黑道手段,威逼死者家属接受十五万赔偿。
由于国泰不仅沒有接受死者家属提出的赔偿要求,还将他们自己提出的二十万赔偿又下降了五万,死者的母亲当场撞墙寻短见,这使得家属彻底被激怒,他们把死者的母亲抬到了公安局门口,又联系了省电视台的记者,这才又闹出一个记者被扣事件。
与宋*平川结束通话后,余晓丰说:“我早上接到电话后也大致了解了一下,死者母亲撞墙后,并沒有死亡,但因为国泰的人完全堵住了所有出入口,一定要死者家属在赔偿协议上签字后才能放他们离开,导致死者母亲不能及时去医院治疗,成了家属被彻底激怒的导火索。”
坐在后座的王鹏,嘴唇紧抿,双手握拳搁在自己的大腿上,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当王鹏最初从柳梅口中听说国泰的传闻时,心情相当复杂,直觉就是要绕过这件事,否则后果又将不知道是什么。
但当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就不由得令他冷汗直冒,他无法想像,如果死者的母亲撞墙后因为得不到救治死亡的话,他将如何面对这个结果,即便这一问題有一天会被人为掩盖过去,他的内心还是会把这视为一次严重的渎职行为。
余晓丰从反光镜里清楚看到了王鹏的表情,他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接着说:“刘书记一直在问,你有沒有什么具体指示。”
王鹏此刻的心情真的重如磐石,他觉得自己就像被逼上绝路之人,前进一步是悬崖,后退是刀兵相见。
“等到东江后,你让刘书记來一趟吧。”王鹏说完闭上眼,在下车前一直沒有再睁开。
余晓丰在半路进高速服务站的时候就给刘锡北打了电话,当王鹏和他回到东江,刚跨进市政府所在的大楼,就遇上了恰好赶到的刘锡北。
王鹏走进办公室就对余晓丰说:“晓丰,你泡好茶也留下來。”
王鹏与人谈话是很少把余晓丰留下來的,除了两种情况,一是觉得这个场合有他需要提点余晓丰的东西,二是他对谈话的内容很谨慎需要有所记录。
余晓丰听到王鹏的吩咐,他就立刻意识到是后一个原因,便在回自己办公室取水壶的同时,把笔记本一起拿了过來。
“具体说说吧,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事。”王鹏的心情很糟糕,刀削般的脸上沒有任何表情。
刘锡北已经听说自己将不再担任政法委书记,更不可能再兼任公安局长,这让他在最近的时间一直很郁闷,比起即将担任的副书记,无疑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更具有实权。
如果他还想有更进一步的空间,除非是把施国权或王鹏搬走,原本国泰事件是个极好的机会,但很明显,时机不对,要是再晚个一年半载就好了。
王鹏这个时候问他的打算,他还真想不好怎么说,何况他本來就是想來探探王鹏的态度:“我來就是想向你请示的。”
王鹏抓一下额头说:“还是先说说你的想法吧,我也需要更多了解一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