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王鹏几乎已经很少因为一件事而直接发火,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隐忍不发,寻求解决之道。
但今天的情况不同,不单单是对索朗的行为感到愤怒,还有借題发挥的意思在里面。
王鹏在曲柳的采购团离开之前就听说,桑杰与人在谈转让矿权一事,他很清楚,桑杰敢私下里做这件事,背后自然是有人支持的,因为谈成后无论如何要放到县委里面來讨论才能签协议。
本來,他完全可以等这件事放到台面上再处理,但如此一來对他來说,很可能就毫无退路,被逼到死角都有可能。
而且像这样的事,如果往上汇报,只会让地委甚至区委认为他缺少掌控能力,其他并无益处。
同时,他根据当初知道矿源后,萨杰的反应來看,相信萨杰不会是支持矿权转让的人,所以把萨杰支往京城后,他把与锂矿有关的工作一股脑交给了索朗。
王鹏本以为索朗不会自己直接参与此事,最多是拿出一种态度來,所以当国土局的人來县委告诉他,索朗在谈转让一事时,他表现出了惊讶,这是真正的惊讶。
此刻,面对与自己对峙而立的索朗,王鹏反倒冷静下來,坐下來点起一支烟,慢慢地抽着,一言不发并微闭着双目,脑子快速运转着。
对于索朗的这种私自讨论转让矿权的行为,坚决制止与批评,肯定是王鹏接下去要做的。
但是,在王鹏与索朗之间,关系到的不仅仅是一、二把手的分歧,还关系到双方來自不同的民族,尤其是在日土这样的边陲县城,王鹏必须谨慎对待,防止被人利用二人之间突发的矛盾。
这也是王鹏当初不希望等事情放到县委讨论时再來处理的原因。
王鹏突然的安静,让索朗心里掠过一丝得意,但王鹏长时间的沉默却又让他的心里开始沒有底。
王鹏在脑子里把索朗的心态做了全面的分析,尤其是对他直接参与谈判的动因进行了分析,认为不能简单地归结为索朗目光短浅,或是看中了拉萨商人承诺的红包。
以王鹏一年來对索朗的了解,虽然此人也有说一不二的喜好,但组织观念还是有的,偶有出格但不会做太离谱的事情,这次这么做应该有他自己认为具备说服力的原因。
这样一想,王鹏睁开了眼睛,直视索朗严肃地说:“作为县委书记,我操心是必须的,你必须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索朗被王鹏冷却了一阵,态度也缓和下來,看着王鹏说:“交通,你看看我们这里的搓板路,虽然你找了钱來重新修复,但交通厅修的是什么路,以这样的交通,这个项目到哪一年才能为日土带來效益。”他的鼻子里轻哼出声:“你在这里只待三年,我们却是一辈子生活在这里,等你走了,你能保证下一位书记会像你一样尽心。”
王鹏沒有表态。
索朗的想法不无道理,王鹏的确不能保证后來的人将如何工作,而且219国道日土段的修复工作的确不尽如人意。
但王鹏同样清楚,道路修复不尽如人意的原因并不全是交通厅不尽心,实在是环境条件恶劣给施工带來了极大的难度。
同理,道路施工遇到的问題,锂矿开采也会遇到,事实就这样横亘在眼前。
“不错,你说的这个问題是客观存在的困难,但我们是政府干部,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要尽一切力量想办法去克服困难的,而不是绕过困难简单处理。”王鹏同时扫了索朗和桑杰一眼:“这是日土老百姓共有的财富,不是我们哪个个人后院里的一个小湖泊,任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王鹏站了起來,抱臂在会议室里踱了一圈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此事到此为止吧,不要再议了。”
“王书记……”桑杰看了看索朗阴沉着的脸,朝王鹏喊了一声:“我们很多同志都支持转让矿权的事。”
王鹏转过身目光锐利地划在桑杰的脸上:“你作为国土局的带头人,也参与了整个勘查过程,你不清楚这个锂矿的长远价值。”他声音沉痛说:“不说造福所有的子孙后代,让这两个矿造福一代人总是可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