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扬望着剑横秋的背影似是轻轻一叹,神色却旋即严肃了许多。
他一定要独自留下来制药,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梁兴扬的神情严肃下去,他对着日光下的药碾伸出手来,那只手有些颤抖,因为上面覆盖着一抹殷红的颜色。
那是含了极微量朱砂的鸡血藤,他必得以己身来实验,才能把控好朱砂的分量而不至于被蓝玦和绿珠发现。此刻指尖有轻微的刺痛,梁兴扬屏息在药碾上画出一道符文来,又忙不迭将残余的朱砂擦去,改将自己的鲜血加入药中。
于是洁白的珍珠粉末便也带了淡淡的红,像是高山上晶莹落雪染了日暮时的光,倒是好看得紧。梁兴扬又加了些生肌止血的药材进去,然而这些不过是在掩盖他放入药材中的鲜血与药碾上即将融入药材的符文。
他的泪水是比寻常珍珠强上百倍,可是要抚平雷火灼烧的伤疤却还不够,如今他用的乃是道家一点医术,还是当年师父教给他的。
若是师父知道他用这法子去为妖族治伤,又当如何呢或许师父是什么也不会说,又或许还是会有些失望,觉得他终究只是一个妖,然而这不重要,因为如今他的药并不仅仅是药,更是证据。
能叫蓝玦和绿珠都陷入不义之地的证据,否则的话他也不必大费周章把自己的鲜血融入其中。
梁兴扬对着面前的粉末发了一会呆,又取蜂蜡,将诸多粉末化入膏体中。那膏体最终是琥珀颜色,却在阳光下隐约能透出一点红来,那红色也算不得浓重,只显得有些妖异。
蓝玦拿到东西之后没说一个谢字,只是对着那小小的玉瓶看了许久,道:“我还是不信你会尽心帮我。”
梁兴扬笑道:“若是不信大可以不用,东西我是送在你手中了。”
蓝玦皱着眉头,最终还是将衣衫拉开。他胸前果真有一片看着十分狰狞的疤痕,然而细看之下却没有寻常疤痕那般凹凸不平的感觉,是极为逼真的一片胎记。梁兴扬望着那胎记道:“你要将表皮割去才能用这药,放心,我这药本就有生肌止血的功效,不会叫你伤势恶化的。”
蓝玦冷哼一声,道:“这便不用你来操心了。”
要说蓝玦虽鲁莽急躁了些,硬气倒也是当真硬气,他抬手叫了个侍卫进来,从掌心凝出一把锋锐的孔雀翎放在侍卫手中,只叫侍卫将他胸前痕迹尽数割去。想来他素日也是令行禁止的脾气,那侍卫依言而行,眼见蓝玦鬓边渗出冷汗却是一声不吭,梁兴扬也没兴趣看他如何在自己面前强自忍耐下去,转身离去。
几日后便知绿珠脸上的雷火伤痕已经大略痊愈,也开始用梁兴扬给的珍珠膏来祛除伤痕,梁兴扬听了但笑不语,任剑横秋如何问也不肯答话。
一晃便到了启程去万寿城的时节,蓝玦见绿珠一张脸上再不见半点雷火烧灼痕迹对梁兴扬好歹也多了几分信任,启程之前特意找梁兴扬与他秉烛夜谈,问他是否真的要去送死。
梁兴扬心下感激至于倒也没有多少不忍之情,若当年蓝玦没有造下那般杀孽,他当日使出手段时多少也会顾念些许,至于如今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做下的事情他是绝不会后悔的。
凌无名在蓝玦府上赋闲这段时日是处处都觉不自在,如今总算动身,还是要去他日思夜想的候城,他当然是十分激动的。好在尸妖一两日睡不好觉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梁兴扬看着他仿佛是又白了几分,衬出眼下深深一片暗影来。
蓝玦预备的马车倒是十分宽敞,外由铁甲骏马拉着,这样一看与人族的王侯却也有些相似之处,梁兴扬将帘幕拉开一道缝隙看着驾车的孔雀族人,心中不由得有了一点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