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安吉尔走进地下室,灵体之线陡然消失,克莱恩深深叹了一口气,在手中的马灯到达历史影像的时间极限前再次捞出一盏新的,在昏黄的灯光包围下,大步走出这座巨人的村庄,随机选了个方向,踏入深沉的黑暗中。</p>
这个被遗弃的世界除了村庄附近有些平整的土地外,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道路”,只有一望无际的荒野,偶尔映入眼帘的沟壑或山丘,以及零星出现的奇形怪状的植物,哪怕以他“古代学者”的博学,都看不出这些植物到底是什么种属。</p>
“这些沟壑原本应该是河流,但随着植被消失,天气少雨多旱,这些河流逐渐枯竭,成为一道道划破大地的裂痕……”</p>
他在一条干涸的河床边观摩片刻,得出结论后,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利用“火焰跳跃”来到另一侧,随着一撮在黑夜中极为刺眼的火焰闪过,克莱恩成功到达了目的地,并没有被黑夜之力隐没,也没有受到黑暗中的怪物的攻击。</p>
但在他灵体之线的视觉中,可以看到一道道虚幻、细密的线条在灯光照耀不到的暗处蠕动着,这代表一个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正在他身旁徘徊、窥伺,等待火焰熄灭、猎物露出破绽的瞬间。</p>
“安吉尔一走,它们就围上来了,看样子哪怕神弃之地的怪物也懂得谁能惹谁不能惹……只不过今天它们也看走眼了。”</p>
克莱恩自嘲地笑了笑,不再向无光的区域远眺,而是继续拎着马灯,借助间或出现的闪电照明前路,向选定的方向走去。</p>
他的身后,一个个畸形、疯狂的怪物身体抖动着变成了秘偶,亦步亦趋地跟上。</p>
这些秘偶有的逐渐变为身穿黑色风衣,手提黯淡马灯的造型向克莱恩靠近,有的维持原状,以奇形怪状的肢体快速爬动着,前往更远的地方探路。</p>
侥幸未被扯走灵体之线的怪物立即明白这个提着灯的人类并不好惹,悄然离开,不再试图跟踪他。</p>
在秘偶们的簇拥下,克莱恩终于有了点安全感。</p>
“看样子‘神弃之地’大部分野外的怪物并不算强大,充其量也就是中序列非凡者能对付的级别,否则白银城不可能在黑暗中坚持几千年……对我威胁最大的还是黑暗中的‘隐秘’与‘堕落’力量,尤其是前者,哪怕我是黑夜的眷者,也没法抵御这里已经失控的神力,就像神战遗迹内‘大地’、‘烈阳’的力量……”</p>
他步履轻快地走着,自言自语嘀咕着,体验着久违的自由自在于阳光下漫步的感觉,无需担心历史迷雾中伸出几根滑腻触手,身边的人突然戴上单片眼镜……虽然这里没有阳光,但克莱恩此时的心情很阳光。</p>
可他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警惕,一边利用秘偶探路,排查周围的危险,一边不断在不同的秘偶间切换着自己的位置,脑中则总结着自己来到神弃之地的计划。</p>
克莱恩突破封锁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联系塔罗会的“太阳”戴里克所在的白银城,那里很可能是神弃之地唯一还有正常秩序的城邦,内部不但保存着大量隐秘的第二纪、第三纪历史,有助于他消化最后的“古代学者”魔药,还是他完成晋升仪式的最大希望。</p>
至于如何让白银城内遗落了两三千年的历史重归当前时代,如何将这些可怜的人带出神弃之地,克莱恩脑中有了一个初步的方向,但还需要进一步了解神弃之地的历史后才能完善。</p>
“至少不能让安吉尔把他们一个个变成尸体带出这里……他们又不能预支‘复活’的能力,而活体的生物通过‘灾祸之城’穿透封锁,有极大概率遭到源质的污染,和那座巨人村庄的尸骸一样身首分离,又或是成为怪物……”</p>
克莱恩想到刚才目睹的埋骨地内的大量尸骸,心中不由得一凛。</p>
但他旋即想到自己所拥有的“源堡”并未展现出如此直观的破坏力,那形似历史迷雾的灰雾除了会自主抵御某些强大的敌人外,几乎从不真正展现力量,而塔罗会的成员在上面召开了几十次会议,一点遭到污染的迹象都没有。</p>
除非……那神秘的灰雾并非真正的“源堡”,只是这份源质力量的体现,就像“镜中世界”与“灾祸之城”的关系?</p>
真正的“源堡”,其实是悬吊着无数光茧,将他,将罗塞尔和另一位非凡者投放到现实世界的那道光门?</p>
克莱恩有所明悟,抬头向天空看去,仿佛想看穿笼罩在头顶的虚幻雾气,看向那扇他成为半神后才有机会一窥全貌的光门,想象着它仅仅是一座巨大“城堡”的门扉。</p>
但他眼前只有神弃之地深沉的黑夜,此时就连闪电的频率都降到了最低。</p>
收回目光,他脑中又浮现了自己要做的第二件事:狩猎“乌黯魔狼”科塔尔。</p>
被称作“愿望之神”的科塔尔拥有一份“奇迹师”的非凡特性,克莱恩如果要晋升到序列2,就必须面对祂,杀死祂,除非他去找同样拥有特性的查拉图,或是“半个愚者”安提哥努斯。</p>
从黑夜女神送入大脑的资料中,克莱恩知道了乌黯魔狼曾经长时间逗留的数个位置,以及祂的一些生活习性,但这些很可能还是女神尚未离开这片大陆时得到的信息,如今几千年过去,这位“奇迹师”是否已经有了性格、习惯上的变化,克莱恩也拿不准。</p>
因此在狩猎开始前,他打算去这几个地方逛一逛,确认情报的准确性,再制定计划,杀“狼”夺宝。</p>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底色……人吃人,特性融合特性,越到高序列,就越不可避免地出现零和博弈……克莱恩在秘偶的簇拥下叹了口气。</p>
最后,在消化魔药、狩猎魔狼之余,他还打算去神弃之地的最东边看看。</p>
在知晓脚下就是地球,自己只是穿越了时间而非空间之后,克莱恩就一直有一个疑问:</p>
根据这个时代的地图和他脑海中的记忆相对照,北大陆、南大陆和中间的狂暴海就是旧时代的美洲大陆,与它们隔着苏尼亚海相望的“神弃之地”在被摧毁前无疑就是欧洲与非洲的结合体。</p>
那么,在“东大陆”,在“神弃之地”的最东面,是否直接连通着迷雾海另一侧的“西大陆”?</p>
那里才是他真正的故乡。</p>
想到这里,克莱恩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p>
等多走过几段路,与这片地域有了更深层次的联系,他就能回到灰雾之上,借助“源堡”的位格占卜“白银城”的具体位置,首先与这些大灾变的幸存者取得联系。</p>
但克莱恩还是没有忘记,“神弃之地”中不仅有他晋升的希望,还有他最大的敌人:阿蒙。</p>
这位“渎神者”的本体不知道还在不在这片被封锁的区域,但祂至少会留下一批分身,隐藏在白银城,隐藏在其他可能存在的城邦、据点,等待克莱恩自己送上门。</p>
好在祂的寄生可以通过灰雾之上的高位视觉发现,克莱恩又有戴里克这个“内应”,可以利用他的祈祷引来“愚者”的视线,提前发现阿蒙的分身,并做出应对。</p>
当然,除了阿蒙的本体和分身之外,神弃之地还有一个克莱恩不得不关注的存在,那是他屡次与之作对的“极光会”信奉的主,在廷根、贝克兰德都企图神降的“真实造物主”。</p>
这位神灵要是知道我来到神弃之地,会不会直接降临在我面前,赐予我真正的死亡……不,据说祂已经彻底疯狂,才会让同途径的“倾听者”时不时听到逼疯自己的呓语,让“极光会”作风极端,行事毫无顾忌,这种状态下,祂大概率会让自己手下的天使来追捕我,而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克莱恩嘀咕着,对自己神弃之地的行程有了初步的规划。</p>
他旋即回头望去,在许久才闪过一次的电光中,看到了地平线上只剩一串小点的废弃村庄。</p>
回到索纳岛的安吉尔现在在干什么呢……他有些好奇地想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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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如死亡洪流的黑暗奔涌而来的瞬间,安吉尔就尝试着离开“镜中世界”,回到现实之中。</p>
但她立即发现,自己与各个镜中通道,所有附近的镜面的联系变得十分微弱,仿佛两者之间隔了一层难以突破的屏障。</p>
在贝克兰德与“绝望女士”战斗之后,她又一次被其他人封锁了进出镜中世界的通路!</p>
这意味着对方要么在序列上高于自己,要么对镜中世界的掌握更为深入。</p>
身为序列2的“灾难”魔女,安吉尔知道前一个条件根本不可能达成,因为“原初魔女”占据了序列1的全部三份非凡特性,在魔女途径内,任何非凡者的顶点就是序列2。</p>
而对“镜中世界”的掌握,又有谁能比拥有“灾祸之城”部分权柄的安吉尔更加深入?</p>
随着深黑色的“末日”覆盖了安吉尔所在的镜中世界,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自虚空中勾勒而出,立即吸引了她的目光。</p>
她穿着单薄的黑色连衣裙,鼻梁高挺,脸庞如雕刻般立体、深邃,乌黑的长发无风飘扬,彼此纠缠在一起,结成一条条粗长的毒蛇,眼眸如海洋般蔚蓝,让人移不开视线,身体逐渐僵硬、石化。</p>
很显然,这是一位直接展露了完整神话生物形态的高位魔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