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将佑我兮,酌此金。
巫师念完,苗人们带着哭腔高声喊:“回来吧――”声音拉得很长,带着无尽的思念。
突然,苗族姑娘缓缓从碗豆地里爬出来,温子菡想要拉住已是不及。她轻轻走到众人面前,却不说话。苗人队伍如同不见,转身又往前走去,苗族姑娘尾随在队伍后面,高一脚低一脚,摇摇晃晃,在夜色中显得极为孤独忧伤。三人看得惊奇无比,均想,跟着队伍走,进苗寨就容易多了。于是,她们也悄悄尾随在后,跟着队伍走出一里地,又折上田陌小路,绕了个大圈,再度往回走去。
队伍往回走了约一个小时,前方现出一座峡谷来,中间有一条大道直通进去,进入峡谷后,又出现一道十分陡峭的石阶,通往山腰。旧时代,苗人饱受汉人政权驱逐骚扰,大多迁往山林之中,到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实行了十分开明的民族政策,大部分苗民陆续回迁到山下,但仍有小数苗民不肯动迁。也只有他们依然完整保留着苗族最古老的习俗和神秘的蛊术。
石阶十分陡峭,必须手脚并用,才能安全上行。苗人走习惯了,健步如飞,却让江未希三人叫苦不迭,不一会便被苗人拉下老远。三人爬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终于爬到石阶尽头所在的山腰。这里地势终于平坦起来,再往前,可以看到一片村寨建在山腰之上,寨中火光冲天,喧闹得很。
三人小心奕奕地朝苗寨靠去,却在火光中看到苗族姑娘孤身一人站着,似乎在等他们。
温子菡走过去轻轻问:“姑娘,你家不在这个寨子么?”
“在,黑风苗寨!”苗族姑娘回答,“但是我不敢回家。”三人闻言大喜,此处果然就是她们要找的地方。
“为什么呢?”温子菡继续问。
“只怕这一回,从此就再也回不来了。”苗族姑娘满脸悲戚地说,那种情绪有如垂死之人,依然挂念着亲人一般。
“你是要出嫁,还是外出工作啊?那时也可以时常回来看看嘛。”
苗族姑娘摇摇头,凄笑着说:“你们能不能陪我一起回去?”
温子菡一怔,转念一想,又回身对阿朵、江未希说:“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打探情况,又不是来惹事生非或者寻仇使坏的,原就不该遮遮掩掩,现在正好有这位姑娘引见,堂而皇之地过去请教不是更好么?”两人觉得有理,决定直接入寨。
于是,四人缓缓来到苗寨入口。入口处是石块搭建起的围墙,中间开了一道门,十分简朴。四人跨进去,便看见一个很大的草坪,无数苗人聚在此处,举着火把,进行着踩炭火,踩钢刀以及傩戏表演。在草坪尽头摆放着一副黑色棺材,刚才领队的巫师坐在棺材旁边,巫师身旁有一位精壮的黑须老人端坐于一张檀木雕花大椅上,正襟危坐,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看便知他是地位尊崇之人。他的另一边站着三位手提牛角号的男性苗民。
二百多名苗人看到四人走过来,全部站立起来,默默地看着她们。一名苗人赤脚踩在钢刀上刚刚爬到一根高逾二十米,插满钢刀的木杆之顶,也站在钢刀上不动,望着四人。温子菡担心他脚底受伤,大声喊:“这位大叔,你赶紧下来吧,别划破了脚掌。”苗民这才低头看脚,钢刀都是中高边低的平滑设计,他这一走神,脚底一滑,顿时被划伤了脚板,他吓得大声惨叫,从二十余米高的木杆上径直摔落下来。众人齐声惊呼,突然,那位黑须老人两手拍椅,腾空而起,一把将摔落到半空的苗民接住,再度落到地上。众人高声喝彩,老人面露得意之色,放下苗民,重回椅前坐好。
苗族姑娘对眼前的变故置若罔闻,只是穿过众人,冷冷地,慢慢地往棺材走去,她的身影总是隐隐有些幻散之感,所经之处,如有凉风拂过,苗民不约而同地朝身旁看去,但他们眼神的定焦点,却又都不是落在这位姑娘身上。三人不知原因,只得紧跟过去。姑娘来到棺材前,手扶棺盖,轻轻摩娑,良久,她才转过头来,满脸泪水地向三人摇摇手,身影竟慢慢淡去,逐渐消失不见。三人大惊,难道刚才的姑娘只是一个走失掉的魂魄?难怪苗民们似乎看不见她,而且还举着火把四处招魂了。
三人暗想坏了。果然,苗民已将她们团团包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