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战后</p>
佩图拉博久违地回到他在铁血号底层的工坊内。</p>
这是他在约五十年前,将他的家乡奥林匹亚带入太空的第一个尝试。</p>
当年他年纪尚轻时,总觉得这间工坊略显局促,虽然他完全按照在洛科斯的布局,布置了他小小的私人游乐室。</p>
可等到后来的太空要塞铁原号中,他又仿照洛科斯的风格——即使今日的洛科斯风格早已隶属于“佩图拉博风格”这一名号之下,在核心环内修建了更为宽阔的手工艺品制作场馆,他反而开始觉得,铁血号的这间工坊更合他心意。</p>
虽然他这间心爱的复古工坊也经历过一次不幸的、暴风雨般的大规模毁灭事件。</p>
那是四十一年前,正是在这个倒霉的地方,罗伯特·基里曼抓着阿尔法瑞斯展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原体斗殴,最后以罗格·多恩的两拳定音,并以两块供基因原体使用的抹布收场。</p>
他摇了摇头,把那些杂乱的记忆从大脑中暂且挪开,用数据线缆验证了铁门的通过权限,在看见室内的景象后,挑了一下眉。</p>
“我很久没有在这里看见你,莫尔斯。”佩图拉博说。</p>
莫尔斯从桌上抬起手,搓了搓缠着黑布的手指尖:“你也很久没来你的工坊,伟大的将军。看看这儿,全是灰。”</p>
“你会清理它吗?”</p>
莫尔斯耸了耸肩,从空气中找出他自己的那把干净椅子,挑了一处空地放下。“想都别想。”</p>
“好吧,”佩图拉博环顾整间工坊。</p>
他是唯一拥有此地通行权限的人,任何负责清洁的凡人或机仆都不被准许入内。</p>
即使在之前专注于作战的时间里,他竭力保持了此地与外界污染的隔离,但灰尘仍然足够无孔不入,为他的所有完成或半成的创造,蒙上一层几近透明的灰纱。</p>
他先把手提的箱子放到桌上,然后去水槽里打开水龙头,让水管里的水先流淌起来,完成一个储水设备内部的全新循环。</p>
得益于此地工程的质量,水龙头仍然在运作。过了一会,他打湿了那块用于擦拭桌面的布料,回到他的座位上。</p>
“看来你来这儿有事做。”莫尔斯说。</p>
“的确。”</p>
“而且你兴致不高,甚至没有问我怎么会出现。”</p>
佩图拉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还不够明显吗?我假设你有话要对我说。”</p>
莫尔斯耸肩:“我想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伱别急着去找帝皇,佩图拉博。”</p>
佩图拉博擦拭着他的桌椅,清理出一小块干净的地方,以便展开他接下来的工作。他本可以在他的办公室就完成这一切,但他需要一些仪式性的、足够私人、完全安静的空间,来独自完成一份他恐怕永远无法公开的工作。</p>
现在,他发现自己或许被迫失去了“安静”这一环境要素。</p>
“荷鲁斯、莱昂、洛嘉,”佩图拉博说,“他们从帝皇身边回来后,就不再拥有任何关于冉丹天使真相的记忆。如果我去见帝皇,我会经历一样的事吗?”</p>
“好问题,而且很不幸,我的答案是肯定的。”莫尔斯回答,双手放在膝盖上。</p>
“我为你向帝皇作担保,将咒缚的秘密留给了你。但帝皇当时可谓是心情相当的不愉快,如果你当面撞上他,我不能保证他有心思应付你将会向他提出的问题,而不是采取更简单的方法去除后患。”</p>
佩图拉博摇了摇头,他的视线扫过桌面上的小工具。</p>
一罐石蜡,一把锉刀,镊子,钳子,抛光砂轮,还有不同尺寸的刻刀……</p>
他不需要石蜡,那等同于将异物填补进天生的事物里,而他将要处理的物品对此经历的已经够多了。</p>
锉刀的必要性不高,他不需进行太多的塑型。砂轮亦然。</p>
他挑出最小号的刻刀,试了试它的锋利度。在感受到它的确还保有破坏自己手指皮肤的潜力后,佩图拉博开始给这把刻刀消毒。</p>
“我可以理解帝皇的决定,”佩图拉博说,“但是——我以为,至少我们是可以信任的。甚至,再次缩小范围,至少荷鲁斯可以被信任。”</p>
“也许这其中涉及的争论过于核心,帝皇的孩子。你知道他有多不喜欢让别人称他为神,也许他终于想起来,该为自己保留一些……人类的颜面。”莫尔斯回答。</p>
“为什么他如此在意这件事?”佩图拉博的刻刀从他的手指间滑开,在食指侧面划出一道细细的血口。他用拇指抵住伤口,等待伤口愈合。</p>
“我不知道,”莫尔斯说,“现在我开始觉得,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好恶使然。但看来在这個小秘密上,我都没能有幸得到他的坦白。”</p>
“顺便说一声,接下来,你的帝皇会将第二军团的演变也一并从记录中抹去,记得之后不要和钢铁勇士或者其他什么人提到相关的内容——反正随后的清剿工作里,也不需要对曾经的第二军团天使们继续保持认知。”</p>
“我知道。”佩图拉博说,“我想,你也可以去完成你的工作了?”</p>
“我的什么工作?”</p>
“从经济、军备到政治官僚体系,其中肯定有成千上万包含第二军团相关字眼的文书,那难道不需要经过筛选和清理吗?”</p>
莫尔斯打了一个响指。“可怜的马卡多——他这次赌赢了。”</p>
“什么?”</p>
“我赌你不会残忍地让我滚去和帝国宰相一块儿料理文书,但马卡多说你会。好吧,我能预料到我现在回泰拉,要处理的文件的数量级了。”</p>
工匠站起来,走到原体身旁,拍了拍基因原体宽阔的肩膀。“做你想做的事吧,佩图拉博。”</p>
莫尔斯悄然离开,佩图拉博终于确认他真的只是来找自己聊聊,某种意义上,这种隐晦的安慰对于莫尔斯而言,是个相当新奇的举动。</p>
又或者,莫尔斯也是在借机安慰他自己?佩图拉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种感想。</p>
他摇了摇头,抛开杂念,凝视着手提箱,而后打开它。</p>
里面是一个黑铁的匣子,仍然散发着一股常年置于熏香环境下的芬芳气味。</p>
在许多年间,黑铁的圣骨匣被置于游子圣堂祭台正中,每一次怀言者们送来安息者的名字,在帝皇圣像的注目下为死者祈祷时,他们都会看见那四支火烛之下,用于盛装原体指骨的匣子。</p>
如今看来,那也是第二原体,乃至整个第二军团,在现实世界里能够留下的唯一痕迹,仅有的一块遗骨。</p>
“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的兄弟。”佩图拉博说。</p>
黑铁匣已被封死,佩图拉博打开切割笔,确认了它的运作,而后开始将匣子重新打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