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恩闭了闭眼睛,眼球在眼皮下颤动着,表现出他的思考。如此这般的反思对他而言是一件新的任务,他尝试着做得更好。
他决定从头开始陈述。
“我看见你之后,发现你不是人类,并获得了你的确认。”
“嗯,”莫尔斯肯定道,“那时你没有指出我的问题,为什么?”
“我……”多恩回忆着他当时的心态。罗格·多恩不是一个会每日自我剖析并自我指责的人,他的顽固来自于信心和谨慎的结合,这也为他的分析增添难度。
但他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优点,诚实,无论对他人还是对自己。
“我当时认为佩图拉博心中有所把握,”多恩说,“并且与兄弟相逢产生的喜悦让我忽略了问题。”
“好,请继续。”
“接着,在佩图拉博、你、佩图拉博的部分军团成员、我的下属和我一同前往聚居地的过程中,我发现你没有掩饰你的特殊性,且佩图拉博默许你的行为。在这期间,你和佩图拉博的相处方式让我感到不解。”
“简而言之,你发现佩图拉博给了我太多的信任。”莫尔斯总结道,这获得了多恩呼吸不平稳的点头。
“是的。”多恩回答,“这使我不解。现在这份疑虑已经消失,你是可信的人。”
“好。”莫尔斯单手抵着下巴,手肘放到桌上。“继续。”
“我们来到这处营帐后,你对佩图拉博的影响在我们的争吵中变得明显。他时刻无意识地关注着你,我认为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在你离开后,我认为我找到了和佩图拉博单独交谈的时间,所以我将我认为最严重的问题告诉了他。”
“除了异形那一部分,你说的也不算错。”莫尔斯牵了一下嘴角,“想过你会挨揍吗?”
“想过。”
“你很关心佩图拉博。”
“是的。”多恩毫不委婉,在他心中,这没有什么可扭捏的,寒风不会因为人的逃避就停止吹拂,“我关心他。他是我的兄弟,不仅能力与我相似,还拥有足够的理智。我希望与他能有更好的关系。”
“他并不总是理智。”莫尔斯叹息道,“他的心理实际上非常感性。如果想与他交好,你要注意这一点。”
“好的,莫尔斯。”多恩说,“谢谢你。”
“那么,你为何要完直白地和他说明你以为的情况?”
“因为避免误解是对话中的人应做的。”
“什么是应做的?”
“正确的事情。”
“如何定义正确的事情?”
“能够取得好的结果的事情。”
“你取得了吗?”
多恩流畅的回答终止了,他立刻找到了逻辑的裂口。莫尔斯安静地留给罗格·多恩思考的时间,让暖炉里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成为室内唯一的背景声。
他不觉得这对罗格·多恩而言会是一个新的困扰。
一块执政二十年的顽石不可能从未因此犯错。但因为语言上的偏差,导致兄弟关系的破损和初见帝皇的狼狈,无疑会让罗格·多恩重新审视这种错误的严重性。
罗格·多恩需要的只是提醒。
一段时间后,多恩从石雕般的静默中恢复。
“我重新思考了我们谈话的内容。我认为坦诚的对话和有所隐瞒的对话中,后者的潜在威胁大于前者,即坦诚更有可能收获好的结果,这通常是正确的事情。”
“但是,有些情况下我确实会触怒对方,这会导致坏的结果。我不知道怎样避免这种问题。”多恩说,“我不能理解有些人的愤怒。”
“不用理解。”莫尔斯放下撑着头的手,“人甚至不能完理解自己。你是一块冰雪中的石头,你的棱角注定与人无法完相合。我也不想改变你,你的性格在这片充斥着谎言与谜题的银河系内弥足珍贵。帝皇有如你一样的子嗣是他基因工程的奇迹。”
“我为此感到感谢。但我要怎样避免问题?”
“非常简单。”莫尔斯说,“在挨打之前及时闭嘴。除非你真的很想让对方生气。”
多恩将莫尔斯的建议纳入考虑,并设想了他会如何尝试新的方法。
“我没有经验,”他说,“所以我会寻找能够陪我尝试的可信者与我进行练习。”
“哦,可以啊。”莫尔斯回答,怀疑着接下来若干天内多恩身边的人会依次被他气死几轮。
“另外,我在闭嘴后,需要寻找别的机会继续交流。你认为书信和电报会是更好的方式吗?”
“这就是你的事了。”莫尔斯若无其事地跳下椅子,“我不是你的老师,今天我坐在这儿是你的父亲临阵脱逃的结果。记得想办法找佩图拉博修复你们的关系,这能让他高兴起来。”
“他不高兴吗?”
“你觉得呢?”
多恩闭嘴了。
随后他说:“我会去找佩图拉博,不过他现在在哪里?”
“哦,大概回铁血号了。”莫尔斯说,笑意被很好地藏起,“可能他不想继续留在因威特的地表掉眼泪。”
多恩手指立刻缩成拳头,他顺理成章地得出佩图拉博因为他的错误而哭泣的结论。不知所措的愧疚加倍地击打在他心上。
他立刻站起来,正想开口,莫尔斯就从他面前消失不见。多恩茫然地追出营帐,外面没有任何足迹或线索,他只能原地接受迎面扑来的寒风和茫茫白雪的洗礼。
正确的事情。他想。他需要做正确的事情。
——
铁血号。
“该死的罗格·多恩,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他?”佩图拉博念着这个名字的方式像是要用锤子把他打进墙面里,“还有,你的眼睛又怎么了?”
马格努斯的影像正漂浮在指挥室的屏幕中。闻言,他指了指自己遮住左眼的不透明单边眼镜。
“这个吗?呃,考虑到咒言使用所需交换的血肉力量和象征强度,再结合各部分人体的重要性,我发现有一个器官在施法中兼具了神秘学意义的高价值和失去后的低代价,即人的一只眼睛……”
“你把它当成可消耗的材料了?”佩图拉博惊讶地低呼,这种震惊甚至成功冲淡了他对多恩的怒火。“长出来就用?”
“事实上,也没有那么频繁,如非必要,我并不随意使用咒言……”马格努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他又变长了一些的茂密红发,“总之,我做了一个眼镜来遮挡。所以罗格·多恩到底做什么了?你还没有讲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