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未寒在军营中接到了东宫传来的诏令。</p>
“殿下让我带着东宫卫率前往荆州南郡剿匪？”方未寒紧皱着眉头。</p>
前来递交诏令的是方棠手下的鸾台备身，这支全部由女子组成的部队人数较少，但各个都是精锐。</p>
不得不说，长明公主作为储君，身边鸾台备身之位对于想要出人头地的女性修士的吸引力尤其大。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便招揽起了一支对她无比忠诚的部队。</p>
“正是，还望殿下即刻出发，莫要延误了战机。”那鸾台卫恭敬说道。</p>
“我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方未寒说。</p>
“是！”</p>
他放下这封烫金的诏令，面色有些凝重。</p>
自己的东宫卫率刚刚从上郡回归，兵源刚刚补充完毕，还未来得及重新训练，正是战力薄弱的时候。</p>
在这种关头，现在方棠要他们南下荆州剿匪，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措。</p>
她是没看出来这一点？还是说，她是有意为之？</p>
方未寒可不觉得这位公主是为了好心磨炼东宫卫率的战力。方遵将他任命为东宫留守，而监国的方棠却将他外派，这很难不让他认为这是一种担心他擅权架空的预防行为。</p>
他的内心刺痛，手足有些冰寒。</p>
难道……方棠对自己连这点的信任都没有吗？她是认为自己会夺她的权？</p>
明明他曾经说过那么多次，可方棠却一句都不相信，仍然像是防备陌生人一般防备自己。</p>
方未寒终于体会到了良臣受忌的痛苦滋味。</p>
他将那封诏令揉成一团，血气涌动，将其化作飞灰。</p>
“怎么？后悔了？当时你可是向我再三询问这件事情的。”云纾懒洋洋地说。</p>
“……”方未寒沉默片刻，低声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恢复记忆？”</p>
“绝无可能。”云纾想都不想地直接说道，“她能够穿越到现世的代价，便是过往记忆的燃烧。交易既然成立，岂有反悔之理？”</p>
方未寒：“……”</p>
看着沉默不语的方未寒，云纾饶有兴致地问：“所以你后悔了？”</p>
“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好后悔的。”方未寒说。</p>
他需要先解决眼下的事情。</p>
方未寒打算去东宫见一面方棠，看看能不能劝说她收回成命。这件事情不止牵扯到自己，还牵扯到东宫卫率的全体将士，大意不得。</p>
在赶往东宫的路上，他将心神沉入明月芦花。</p>
方未寒：“允姜，伱爷爷回长垣了？”</p>
过了一会儿，陶允姜很快回复：“是啊，乖徒弟你消息还挺灵通的，这么快就知道啦？连我都是刚知道呢。”</p>
方未寒：“方棠给我下了诏令，让我带着东宫卫率去荆州接替长垣铁卫剿匪。”</p>
陶允姜：“？”</p>
萧槿：“？”</p>
萧槿：“不是，这方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东宫卫率刚刚从上郡回来，她又要把人调出去？折腾人很好玩？亏我还叫她姐姐。”</p>
谢令婉：“方遵临走时任命夫君为东宫留守，可能对于方棠独揽大权形成了掣肘的作用，故而她想要将夫君调走。”</p>
谢令婉：“人之常情，无可厚非。”</p>
陶允姜：“除夕那天她还和我们相谈甚欢，现在就搞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她脸皮是真的厚，皇帝都这样吗？”</p>
谢令婉：“大概是的。”</p>
陶允姜：“我早就说过，所有的皇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p>
萧槿：“唉，先不说这件事情了，我这几天可能要去一趟洛京，我爹那边似乎有点事情需要我帮忙。”</p>
陶允姜：“我也要去一趟长垣，爷爷说让我熟悉一下长垣的诸多事宜。”</p>
萧槿：“谢令婉你呢？”</p>
谢令婉：“我最近在调查一件事情，准备在长明再待几天。”</p>
萧槿：“温姐姐呢？”</p>
温折雪：“我会跟在他身边。”</p>
萧槿：“就等温姐姐这句话！有你保护方哥哥，我就放心啦！”</p>
年节已过，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需要奔走。如果没有明月芦花，他们可能数个月才能有一次短暂的相聚机会。</p>
人生难相见啊……</p>
方未寒慨叹一声，收起明月符，前方便是东宫正门。</p>
他亮出了自己的白泽令，刚想进去，却被门口的几个鸾台卫拦下。</p>
“方卫率，殿下今日身体有恙，并不想见客。”</p>
方未寒的脚步一顿，眸光淡淡地看着这几名鸾台备身，直将她们看得心底有些发毛。</p>
“我可曾说过我是来找公主殿下的？”</p>
“本王身为东宫卫率，自有巡视东宫职权，这权力是天家赋予，你们是觉得……我不配？”</p>
方未寒厉声说道。</p>
作为真正上过战场的将军，他的威势绝非一般士兵能够抵挡。那种自尸山血海中锻炼出的杀气，几乎要将她们吓得面如土色。</p>
“广陵王殿下。”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自他的身后响起。</p>
是碧珑。</p>
“你们先退下吧。”碧珑说。</p>
“是！”几名鸾台卫如蒙大赦般快步离开。</p>
“公主殿下真的身体有恙？”方未寒问。</p>
“身体抱恙与否，并不是很重要。更何况，殿下内心早有决断不是吗？”碧珑说。</p>
方未寒看着远方的东宫正殿，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化作泡影。</p>
他必须接受一个事实。</p>
眼前的这个方棠，和曾经那个会甜甜地唤他老师的少女并不是一个人。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而他正在用对待另一个方棠的方式对待她。</p>
这是不对的。</p>
他们不再是老师与学生，他们是互相防备的君与臣。</p>
“我明白了。”</p>
方未寒叹了口气，身形摇晃片刻，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般，转身离去。</p>
碧珑目送着他的影子消失在街角，心底也很不是滋味。</p>
作为方棠身边的近臣，她隐隐约约知道这位公主殿下的意思可能并非方未寒理解的那样。但方棠并未想到这一层。</p>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碧珑什么都做不了。</p>
她转过身，东宫的大门在她的身后缓缓关闭，直至轰然合拢。</p>
方未寒在东宫吃了个闭门羹之后便回到城东大营中，向全体高阶将领告知了这个消息。</p>
“什么？又要出征？”陈钰先的脸上满是怒气。</p>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情绪十分激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