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黄秋艳觉得自己的人生才算是正式开始。
她虽然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女子,但是,她上学的时候很聪明,长得漂亮,身材好,油然而生地自我感觉气质也好。
她与生俱来地感觉自己绝对不会是个普通人。
总有一天她会出人头地,成为一个人上人。
对自己未来的丈夫,她也千百次地在心里憧憬过,肯定是细腰乍背,身材挺拔的英俊男人。
而且还应该是个国家干部,或者是个司机一类。
当她跟着刘媒婆相亲到梁家河的时候,第一眼就相中了梁进仓,因为这个小伙子的外貌完全符合她梦想中的男人形象。
可惜他不是国家干部,也不是司机。
当然,她也不是完全活在梦想之中,她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知道很难遇上国家干部或者司机什么的。
当时就同意了跟梁进仓的亲事——虽然她并不是那么甘心就此把自己交代在农村当中。
后来不管是宋其果从天而降送来的惊喜,还是遇上吴新刚,每一次人生际遇,她都以为自己期待已久的机会已经来了。
但宋其果让她失望了。
吴新刚带给她的人生机会,她接住了。
一个下边村里的姑娘,嫁到了公社驻地,而且是厂长的儿子,全家吃国库粮的。
人生可谓一步登天。
她的父母,亲戚朋友也都以她为荣。
但是,过上衣食无忧好日子的她,总感觉还是缺少了些什么。
难道自己就这样一辈子平平凡凡地生活在乡镇上,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
自己内心深处一直都在火热跳动的人生梦想,可不仅仅是满足于过上这样平凡的安逸生活。
终于,她信奉的那句座右铭给了她好运,机会总是垂青于那些有准备的人。
公公吃过晚饭后说的一些闲话,让她发现自己的机会来了。
梁进仓的小姑,一个女流之辈就敢承包城关镇那么大一个农修厂,她黄秋艳更是有能力帮助公公把木器厂经营好。
而且她也不是那种贸然冲动的人,她既然早有准备地等待机会,那么就不会打无把握之仗。
一开始的时候她仅仅是在被窝里跟自己男人商量承包木器厂的意向。
并没有跟公公说。
两口子的准备就是,先去打探城关镇农修厂的具体情况。
黄秋艳娘家一个亲戚,就是县城的,正好在农修厂干,在她看来,这个巧合也是上天让她干一番事业而给出的机会。
经过那个亲戚的打探,黄秋艳两口子更加坚定了承包木器厂的决心。
因为农修厂是个烂摊子,梁秀香都能毅然决然地承包,木器厂现在一片大好,盈利势头强劲,那么承包下来几乎是躺着赚钱。
两口子这下心中有数了,坚定了决心,于是立马开始撺掇吴厂长。
黄秋艳在撺掇的时候,还给公公画了一个大饼,说得头头是道。
从大了说,现在政策支持,企业承包是大势所趋。
从木器厂的现状说,早已经扭亏为盈,所有的规章制度都得到了很好的贯彻执行,工人的生产积极性也被调动起来,盈利势头强劲。
从小了说,公公这么多年一手把木器厂带起来的,新刚也有了在车间的领导经验,儿媳妇有文化,完全能把厂里的财务和后勤管理好。
同时儿媳妇还提出了木器厂进一步发展的宏伟蓝图,比方说让她能说会道的哥哥跑销售,还有利润最高的大件车间增加产量,以及她设想好的如何降低成本,等等等等吧!
公公被儿媳妇一番洗脑,也被激起了雄心壮志,于是开始积极推动木器厂承包。
镇领导已经决定木器厂实行承包,而且马上就要召开投标大会了。
想不到梁进仓还是贼心不死,他都已经不在木器厂干了,已经喋喋不休地劝说过公公不要承包了,现在居然又来挡人财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吴新刚知道姓梁的又在中间千方百计地阻挠,简直是新仇旧恨一齐涌上来。
本来去年梁进仓没有把他爸从木器厂挤出去,还让他爸当厂长,而且承包新车间,吴新刚不但原谅了梁进仓,对他还是充满感激的。
毕竟梁进仓的行为,直接让他家的生活更上一层楼了嘛。
可是现在,梁进仓又要断了他们家的财路,吴新刚对他的感激全部抹煞,而且从前的仇恨又恢复过来。
今晚梁进仓把他爸请去喝酒,两口子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按照吴新刚的仇恨,他要冲进国营饭店,当场跟梁进仓翻脸,给他最严厉的警告。
但是黄秋艳不同意男人这样做,她给男人做了一番透彻的分析:
“对咱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防备梁进仓给咱爸灌汤。
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孙延成他们明白,企业承包不是咱们碗外边找饭吃,这是国家政策支持的。
让他们知道,即使咱们不承包,也会有别人承包,他们是挡不住的。
其实我最担心的,是咱们把厂子包下来以后,孙延成不服,他会撺掇厂里的人闹事。”
“对呀!”一提孙延成,吴新刚立马蔫了。
梁进仓挡他们财路,他可以跟梁进仓翻脸。
可要是孙延成支持厂里人闹事,吴新刚可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他对老婆说:“你说孙延成会闹事吗?”
黄秋艳点点头,肯定地说:“咱们包下来以后,不但不能再让他承包大件车间,也不能再把他留在厂里,我觉得他肯定会闹事。”
“那可怎么办?”吴新刚嘟囔道,“他要是闹事的话,那还干什么干啊,我看要不然就算了吧,先这样干着也挺好。”
“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黄秋艳恨铁不成钢地盯了一眼蔫了的男人:
“孙延成本来好好的收入没了,他肯定不甘心,要闹事。
可是不管他怎么闹,反正咱们已经承包了,他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镇上也不能不管吧?
再说我都想了,孙延成比较听梁进仓的。
梁进仓那人我比较了解他,是个热心肠的人——”
唔?吴新刚警觉地盯着老婆:“你为什么那么了解梁进仓?”
吴新刚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男人嘛,在某些方面都是很敏感的。
“我为什么就不能了解他?”黄秋艳面不改色地白了男人一眼:
“大家都在一个厂里上班,再说我跟他是一个时期进厂的,这点了解还不能有吗?
还有啊,咱爸不是说过,一开始苏致祥要把咱爸开除,还是梁进仓在背后说好话。
苏致祥这才同意让孙延成把咱爸叫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