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不疯狂,俩老家伙也没疯。
孩子们疯了。
记忆当中,给爷爷奶奶磕完头就是分糖的,没想到今年不分了。
抢糖。
多刺激啊。
就是最不能抢的,三叔家那对双胞胎小妮,每人都抢到了一大把。
当然,一把就攥着一块糖。
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五岁的小妮——哦,又是一年了嘛,六岁了——知道钱是好东西。
因为哥哥姐姐们听说发压岁钱都疯狂地跳叫起来。
于是这一对双胞胎也跟着兴奋地跳叫起来。
爷爷的高光时刻开始,拈出一张五元大票,在手里抖得哗哗响。
第一个接受压岁钱的,当然是爷爷的宝贝大孙子,仓啦。
嫡长孙接过压岁钱,明显高兴坏了,再次跪下给爷爷磕头拜年。
并说了些祝福爷爷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类的吉祥话。
可把爷爷高兴坏了,大孙子说话可真是中听。
叔和婶子们笑着议论,往年不分压岁钱,也没这些吉祥话,看着钱了,人也会说了。
接下来的孙子孙女们,可就没有大哥那么会说了,不过爷爷高兴,只要磕头拜年就高兴,吉祥话慢慢学。
唯一的例外是英子,硬生生只听了一遍就把大哥那套话给学会了。
爷爷分外高兴。
看孙女的眼神更加地意味深长了。
爷爷得到极大满足,接下来终于轮得到早就急不可耐的奶奶了。
大孙子如法炮制一通吉祥话,把奶奶也乐得见牙不见眼。
其他孙子孙女们依然就会磕头说“奶奶过年过得好哇”。
唯一的例外是英子,那一套吉祥话说得已经极为顺畅了。
奶奶高兴坏了,非得让孙女上炕,说要搂着俺英子。
终于十三个孙子孙女全部拜年完毕,每人拿到了两个五块钱的巨额压岁钱。
接下来,就是三个儿媳妇的表演了。
不是表演给公婆拜年,而是——
堵在门口防止孩子跑了。
屋里一阵鸡飞狗跳。
三个母亲软硬兼施地哄骗孩子,把钱给要出来。
美其名曰,先给你存着。
存哪儿去了只有天知道。
想夺路而逃的小四儿被先见之明的母亲一把逮住。
三仓比较明智,主动投降把压岁钱上交,希望得到宽大处理,低声跟母亲商量说能不能先预支自己五毛?
母亲含混答应。
老大的压岁钱也上交母亲。
母亲还跟他客气“你的自己拿着就行,我是怕他们冒冒失失丢了。”
但老大不想搞特殊,老老实实如数上交,美其名曰让母亲给自己存着。
母亲表示十分满意。
其实,大孙子把钱给爷爷的那天晚上,只跟爷爷解释了怎么才能让母亲持续高兴。
没说怎么才能不让父母痛苦。
假设,他不管发了多少钱都悉数交给母亲,对母亲来说当时肯定是莫大的惊喜。
可是惊喜,就是一阵儿的事儿。
不但惊喜不会持续,而且惊喜过后还会把母亲的胃口吊起来。
肯定整天琢磨着老大有没有赚更多啊?
如果惊喜不能持续,就会有小小的失落。
最关键的是,把钱上交了母亲,然后再问她要二百给爷爷,母亲肯定不能拒绝。
但这么一笔巨款拿出去,要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三间瓦房的造价也就是六百块钱而已。
自己家兄弟四个,到现在就守着三间土坯房呢。
二百块钱正好是一间瓦房的价值。
然后年五更发压岁钱,每个孩子一共能拿到十块,当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时候,母亲知道这钱的来源。
肯定比割肉还心疼。
可是瞒着她呢。
这不是也跟着高兴坏了嘛。
同样就这俩钱,同样的孝敬爷爷奶奶,方式方法不一样,效果天壤之别。
给爷爷奶奶拜年完毕,过年的最到来——出去拜年。
大哥带着弟弟们,每个人兴奋得怦怦乱跳,欢天喜地出门而去,开始给宗族近亲拜年。
女孩是没资格跟着的,她们要自成一波。
现在也就早上五六点钟的样子,天亮还早。
黑漆漆的街上,却早已经人影瞳瞳,熙熙攘攘全是拜年的孩子。
好在裹成一团的鞭炮声一直在持续,而且这年头电光炮居多,一闪一闪的,让街上不时出现亮光。
也有好多打着手电筒的。
也有一边走路一边扔炮仗的。
这一片儿全是姓梁的,该上谁家,不该上谁家,孩子都是熟门熟路。
并不是挨门挨户的拜年,而是先从辈分最高,年龄最大的老爷爷那里开始拜。
然后顺次是爷爷辈的,叔伯辈的……
等到这一圈儿拜完回来,天也亮了。
二叔三叔和老歪一直陪着爷爷奶奶继续喝酒,同时接受一波又一波的孩子们拜年。
现在自家孩子回来,标志着孩子们的拜年结束。
轮到他们了。
二叔三叔带着宗族内的假冒伪劣分子老歪,三个人开始出去给长辈拜年。
老歪走在最后,一歪一歪,从生理到心理,天然的猥琐。
男人们转一圈回来,中午已经过去一半。
接下来轮得到娘们儿出场了。
大仓娘带着俩弟媳妇,出去给长辈拜年。
当然,父母开始拜年了,已经完成任务的孩子们已经在街上玩疯了。
几乎每个孩子都穿着新衣服。
每个孩子兜里都揣着五颜六色的糖块。
还有炮仗和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