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兮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讥诮。我怔了怔,再看他眼中的讥诮已经消失无踪,他接过礼盒,淡淡地道:“谢谢大嫂。”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安远兮,我自问没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凭什么你要一直摆脸色给我看?按捺下心中的不快,听到老爷子笑道:“好好,茶也奉完了,大家一起去外面看舞狮吧!”
外面的礼乐又响起来,舞狮跳到了院中,院中早就搭好了供舞狮表演的高木桩,这舞狮倒不是专为安远兮认祖归宗准备的,云家每年初一早上都会请舞狮队来祭祠宗先、弘扬家风、祈求平安、驱邪辟鬼。众人踏出祠堂看舞狮,只见一人一狮猛地飞身窜上高高的木桩,随着乐队的鼓锣之声欢快地腾飞跳跃。那狮子装扮得极喜庆吉祥,色彩艳丽,形态威猛,制考讲究,“它”时而在木桩之上蹦跃,时而站立吼啸,时而对围观众人施礼作揖,时而俯地聆听,时尔作出抓痒的憨态,惊呼喝彩之声顿时此起彼伏。
那舞狮在高木桩上秀了一阵,开始扑抢着高桩上那人手中的狮球,一人一狮在高木桩之上惊险万分地翻滚、跳跃、扑跌,忽上忽下、时快时慢,精彩的一幕顿时掀起了现场表演的高潮,那狮子三进三退之后,猛地扑到狮球,将狮球吞入口中,现场顿时喝彩声一片,鼓乐齐鸣,震耳欲聋的鞭炮点响了。那狮子在高木桩上得意洋洋地蹦跳数下,从口中吐出一段红绸,上面写着“花开富贵、子孙满堂”。“好!”老爷子高兴地叫出声,那狮子跳下地来,老爷子让云德去打发喜钱,那狮子突然把狮头取下来,露出一张黑黝黝的脸,笑道:“侯爷今儿大喜,潇湘献上此礼,怎么还敢收侯爷的喜钱呢?”
“燕将军?”众人一愣,云峥已经又惊又喜地唤出声。老爷子也怔了怔,随即大喜道:“燕将军几时回京的?竟跟老夫开起这样的玩笑来了!”
一时在场的官员也纷纷出声,表情多是惊讶之色,看来这位燕将军大多数人都认识。那燕将军从舞狮里脱身出来,走到老爷子面前,拱手行礼道:“潇湘见过侯爷、云世子!”
这才看清这位将军的身形,并不特别魁梧高大,反而属于精瘦的体格,年纪在三十上下,他仍穿着舞狮的鲜艳红裤,脸上泌着细汗,眉宇之间神采飞扬。
“燕将军不必多礼。”老爷子笑道,“将军几时回京的?”
“潇湘今晨才回京,知道侯爷今儿家有喜事,特来道贺!”燕将军接过云家下人送上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把汗,笑道。
“将军有心了。”老爷子点点头,看老爷子和云峥对他的态度,这位将军恐怕与云家交情匪浅。这当儿,云义急冲冲地跑过来,对老爷子道:“侯爷,皇上有圣旨来了。”
老爷子一听,赶紧迎出去,我们跟上前去,行至主厅,来宣旨的竟不是太监,而是寂惊云。圣旨只得寥寥数句,大意是恭喜永乐侯找回孙子,骨肉团聚之类,还送了一堆贺礼。老爷子接了圣旨,站起来笑道:“寂将军辛苦了,请和各位来宾一起去花厅饮宴如何?”
寂惊云赶紧道:“侯爷,惊云还要进宫给皇上回话,就不叨扰了。”然后抬眼看了站在云峥身旁的燕将军一眼,笑道:“皇上知道你回来了,跟我一起进宫吧。”
“行,我先回府换件衣裳。”燕将军笑了笑,对老爷子道:“侯爷、云世子,潇湘改日再来拜访。”
两位将军走了,老爷子让管事们带客人去饮宴,看这样子,是要在宴席上把那些朝官介绍给安远兮的。我在祠堂坐了一上午,已是疲极,云峥便辞了饮宴,陪我回房休息。
“云峥,这位燕将军,是什么人呀?”我换了衣服,摘了头冠,坐到软榻上,倚在云峥身旁,好奇地问,“我看你和老爷子对他的态度好像都不比常人。”
“燕将军?”云峥笑了笑,“他是咱们天曌国有名的抗倭将军,曾经率领东海抗倭军,多次击败过红日国的来袭。如今常年驻在东海沿线,打击红日国的海盗,他与寂将军一样,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竟还有这一茬?如果这位燕将军与寂惊云一样,都是皇上的心腹,怎么跟云家一点儿也不避嫌啊?寂惊云对云家,可是疏淡有礼的。我笑道:“他跟云家交情很好么?一回京不先去见皇上,反而跑来侯府,而且还亲自给老爷子舞狮?”
“也是听说云家有喜事,才先跑来的吧,燕将军性格很直爽的。”云峥笑了笑,“当年的抗倭战,战事激烈,打了数月,朝庭又遇到百年不遇的大旱,拨了很多钱赈灾,军晌方面很紧张,是云家帮东海抗倭军凑足了军晌,所以燕将军一直对云家心怀感激。”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位燕将军,也算是位恩怨分明的磊落汉子。不过,这样的性格,在朝堂上为官,怕是要吃些亏的吧?好在皇帝知他性情,肯重用他,必会为他做些安排。我想起早上揣度皇上册封我的那番心思,心中有些酸软,不由又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