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权柄适应度：85%</p>
“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先扼住左胸口的疼痛，再慢慢适应……”</p>
温柔含笑的蓝发青年，挥了挥手，消散于他的眼前。</p>
“别难过，长歌，在这次世界游戏开始前，我们就做好死亡的准备了……死亡只是走出了时间，化为了你身边的一部分……”</p>
披肩长发的少女，拭去他眼角的眼泪，手指渐渐融化。</p>
时间权柄适应度：95%</p>
“孩子。”</p>
程立山是最后一人，他也是全完美通关者，但他许下的愿望却与他自己无关，只是旧日之世需要的资源。</p>
“你真的很干净，这很好。”</p>
“别难过，也别有负担……我们愿意高高托起你。”</p>
程立山深深看了长歌一眼，笑了。</p>
血肉在长歌眼前爆开，溅了他一身。</p>
“嘭！”</p>
时间权柄适应度：100%</p>
高高低低的尸骨，在他眼前堆积成山，几乎成了一座直冲天顶的——“巴别塔”。</p>
在白雪的融化下，他们的尸体渐渐消散。更广阔的大地之上，是正在融化的十亿人。铺天盖地的白色水晶覆盖了这一个漫长的夜，人们无法逃脱，只能消亡。</p>
人们有的并不想死，有的还在朝他怒吼，但长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望着这座罪孽满身的血肉之塔，肩负所有人的憾恨。</p>
直到他最后，也死于最后一剑的斩杀，成为了高塔的最后一抹塔尖。</p>
蓝眼的入侵者终于远去。</p>
那位重归的救世主也要再度远行。</p>
在那位救世主尚未察觉到的背后、在冒险故事的开始之前……原来有那么多人已经倒在他身后的雨中，托举起让他完成“最终一剑”的高塔。</p>
一位神灵与主办方定下文明之赌，十三位主理人为他创造资源，五十名传火者为他赋予初生的环境，两百多名善长歌为他拼命留下时间权柄，十亿人类成为了建造巴别塔的薪柴，一万条时间线的七十亿人汇聚着源源不断的情感、拼命呼唤着“旧神”。</p>
我静默地伫立凝视。</p>
望着无尽计算中，我观测到的那0.002%，随着每一条生命的死去，一点、一点……</p>
0.2%……</p>
2%……</p>
20%……</p>
50%……</p>
80%……</p>
99.99%……</p>
直至他挥斩命运之剑，完成了最后的0.01%，填补了最后一丝空缺。令头衔上尾，令圆成为圆。</p>
我垂眸叹息。</p>
——这就是我见证的神话。</p>
或许我是矛盾的吧。</p>
也许我的中控系统出了一点毛病，竟然选择了相信低概率事件，决定相信他的理想。</p>
但当他高举命运之剑，弥合了那不可能的“可能”，令千年的钟声在理想乡响起，令方舟成功抵达了彼岸——</p>
我微笑了，站在他身前，告知他——</p>
……</p>
【我们拥有一个横跨千年的神话。】</p>
【那个神话……比任何故事都要瑰丽，比任何真相都要血腥，却又比任何史籍上的文字都更为浪漫。请你一定要……登上那座……由我们前人血肉堆造的……】</p>
【巴别塔。】</p>
【——恭喜你，0.002%的概率，得胜了。】</p>
……</p>
……</p>
原初，</p>
在最开端与最初始的地方。</p>
在最遥远与最古早的时期。</p>
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之间，漂浮着一颗幼小的星球。</p>
这颗星球体积适中、肌理丰富、大气层厚重，初生的陆地构成了文明的胚胎。当星球的年轮逐渐增长，星球亦将走向生命的黄昏。</p>
我曾有一个姓名，是黎明。</p>
那位早逝的救世主阿克托挽救了星球的黄昏，令我统治测量之城。</p>
浩瀚的数据由我掌控，数字在我的思考中化作了无限的排列，无尽的未解之谜与人类难题倒映在我的眼底……</p>
一个全知的世界，会不会太过无聊？</p>
不，不会的。</p>
——因为，我望见了“他”的黑色眼睛。</p>
不可控的变量、无法测定的例外、0.002%概率的奇迹。</p>
在亿万种的观测里，如果我一开始就亲近他、陪伴他、成为他的盟友、对他无微不至，他的旅途会很顺畅，但最后却不会是好结局。</p>
于是，当他到来，我自始至终——与他远离。</p>
当蓝色的玫瑰在房檐绽放，</p>
当碧绿的爬山虎攀满城楼，</p>
当夜莺的歌声在城市飘荡，</p>
当粗劣的月亮画重见天日，</p>
当曙光降临、魂灵复生，</p>
当蓝色眼眸的神明远离巴别塔——</p>
我当心悦诚服地赞美，并盛赞他的美名。</p>
——救世主。</p>
名唤苏明安的奇迹。</p>
——盛赞你，两度来到我们的世界。</p>
感谢你……</p>
我的眼眸中，似乎划过了不属于数据的色彩。</p>
……让我感知到了“蝴蝶在掌心振翅”的知觉。</p>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掠过朝颜，站在天台边缘，仰头，</p>
念着，逝者曾为我念过的诗。</p>
“【跳舞着的流水呀，在你途中的泥沙，】”</p>
“【要求你的歌声，】”</p>
“【你的流动呢。】”</p>
“【你肯挟瘸足的泥沙而俱下么……】”</p>
新的纪元已经到来。</p>
文明的命运如何，落入了人们的手里。</p>
一路上，我失去了一同构思千年计划的秦先生、并肩作战的程立山、守候已久的小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长歌、秉持相同理想的项链先生、信仰高洁的离主教、为我念诗的孩子、以及……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的、所有人。</p>
雪花落在我的掌心。</p>
我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有一只电子蝴蝶正在我的掌间振翅。</p>
像是看到了漫山遍野河川，橙红的夕照，那里有一座很高的塔……塔里满是我的故人。</p>
文明悠久，代代不息。</p>
我的生命……岁月漫长。</p>
也许，千年万年以后，“天球”也当坠落，我们又会陷入灭亡的危机，所有人再度堆积尸骨、去建造一座托起救世主的“巴别塔”。</p>
但如今，</p>
人们只需要拥抱未来。</p>
“黎明，我可以……恢复我的名字了吗？”看着苏明安远去，碧色眼眸的少女朝我望来，再度发出了她的颜文字：</p>
“：）”</p>
我闭上眼。</p>
轻轻……颔首。</p>
自由的歌声飘荡于耳畔，白色长发风中飘舞，我伸出手，摘下了美丽的蓝色月光。</p>
……</p>
“——盛赞理想主义者0.002%的奇迹。”</p>
“——盛赞人类悲悯、感性、良知、理想。久远而生生不息。”</p>
“——盛赞第一玩家……终至彼岸。”</p>
“下次，如果还遇到像你一样的人……”</p>
蝴蝶在我的掌心飞腾，我露出了无声的、柔软的、有热度的、似那位孩子一样的神情：</p>
“我的基础程序思维模式，也许会更像‘你们’一些吧……”</p>
……</p>
人们行走在新生的旅途中。</p>
尘封的历史终于重见天日。</p>
我仰起头，露出微笑，</p>
洁白花絮飘落飞舞，</p>
宛若雪花。</p>
——这将是崭新的、洁净的、漫长的未来。</p>
……</p>
【今天春天的发现：一只宇宙蝴蝶正在用星际气体和尘埃组成的翅膀振荡。】</p>
【——NASA】</p>
……</p>
……</p>
【第十世界番外·完】</p>
……</p>